柳遥没有回话只是听着,那时他随祖父进宫,先帝看着他道。
“多年不见,维玄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可取了字?老侯爷不介的话,孤给取一个如何?”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如就叫子卿。”
“如今你倒是和先帝曾预想得一般。”这句话是萧朔说的。
柳遥没想到萧朔会突然谈论起这件事。
时间久远,如果不是萧朔每日在他耳边“子卿,子卿”的喊着勤,他都快要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他一双父母走得早,老侯爷忙的时候又没工夫管那些小事,故而那些什么所谓的礼节规矩就连他自己也不在意。当初进宫,先帝替自己取字一事所知者甚少,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要忘了。
那日在回侯府的马车上,萧朔一句“子卿”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陛下怎么提起这些?”萧朔很少谈论过往,今日倒是反常。
萧朔收了伞,抬手替柳遥拂去刚落在狐裘上的雪花,目光深邃,低声笑笑。
“无事,只是突然有些感叹罢了。”
这一个月来,柳遥已经习惯了萧朔的那些小动作,避不开,躲不掉。反倒是萧朔做得自然而然,让柳遥有时怀疑这新帝爷是不是被人伺候多了有些腻,如今在他这侯府里彻底释放了自己。
“陛下如今,不也是先帝预想的那般。”
柳遥对萧朔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伴读的半年里,那时的萧朔虽然是最不受别人待见的大皇子,但在柳遥眼里,先帝似乎对这个儿子有着格外的关注。
可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对萧朔幼年丧母的弥补罢了。
萧朔听到柳遥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也只是那么短短的片刻,他便又挑起了有些混账的笑容。
眉眼里全都是往日的荒唐与玩世不恭:“先帝如何想的我不知道,但这侯府最近待得也够久了,再不回宫,林德海那个老家伙不知道要怎么在我耳边哭。今夜我便起身,子卿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在柳遥面前,萧朔很少自称为“孤”,好像生怕那一个字便会推远了他。
柳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萧朔确认了再三,才确定这位是萧朔本人而不是替身。
所盼之事到来,一时间竟也不知作何反应。
“夜里冷,你早些休息。”
这是萧朔没入那漫天飘洒的大雪前和柳遥说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关心,又带着几分柳遥难以形容的失落。
皇帝得病好了,而且活蹦乱跳的。
时隔一个月,众位大臣也终于见到了他们那位名存实亡的皇帝陛下。
若是再过些日子,他们恐都要想不起来这位了。
然而,萧朔刚坐上承元殿,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两人,便一个比一个跪得痛快。
宋文那头还没开口,御史大夫张权便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全然不顾自己那张老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悲怆。
毕竟他老来得子,如今却叫宋樊那个纨绔打得瘫痪在床,先不说日后能不能娶上媳妇,光是为了这口气,他张权就是今日在这承元殿上哭瞎了,也得给他儿子哭出来个所以然。
“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在萧朔罢工的这段时间,张权无数次盘算着怎么先发制人,以至于这一开口就是十拿九稳的惨。
萧朔坐在龙椅上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下面的张权一开口,萧朔还以为是那个来晚了,如今才想起来给先帝哭丧。
十分不耐烦地撇嘴道:“张爱卿,你若是再哭下去,孤就派你去皇陵陪先帝。先帝寂寞,爱卿哭得甚是感人。”
张权顿时收了声,生怕萧朔要自己去守皇陵。
连忙道:“陛下,刑部尚书宋大人纵容其子胡作非为,前些日子那宋樊殴打了我儿,使得我儿至今瘫痪在床。尽管大理寺已经将罪魁祸首羁押,可已经过了半月依旧未有判决,老臣斗胆,请陛下为我儿做主!”
一个头重重地磕了下去,听得承元殿的诸位无不胆战心惊。
看来这张权,不要宋樊的命,也得要宋樊赔他儿子一双腿!
萧朔坐在那里皱着眉听得仔细,听到最后竟也是替张权惋惜,不禁摇头。但没接张权的话,反倒是转头看向跪在那里插不上话,也哭不出来的刑部尚书宋文。
“宋爱卿,你怎么说?”
宋文没想到萧朔会这么突然地问自己,一时愣在那里。
“他说你儿子打了他儿子!还打成了瘫痪,你作何解释?”萧朔好心提醒道。
被张权那一哭二闹的架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宋文倒也不慌,只觉得这御史大夫戏演得有些过。
理好了朝服,跪在那里和哭得一塌糊涂的御史大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恭恭敬敬道:“启禀陛下,臣教子无方理当应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