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孙仲邈虽然帮柳遥处理过伤口,但是却也是简单地换了一下纱布,那时大概心里一直想着安伯侯旧部的事情,他倒也没有什么感觉。此刻萧朔却是实实在在的处理这个看着就惨不忍睹的伤口,一点点地用温水擦拭,那铜盆里的水都已经是浓重的血色。
“在丞相大人心里什么不算小伤?”
萧朔拿起那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挑出里面白玉质地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柳遥已经擦拭好的伤口处,那冰凉的药膏触及皮肤的瞬间,柳遥竟不觉得疼,心里多少放松了些。
“当年秋猎你替我挡马,小臂骨折却强撑到秋猎结束,那时你对我说无事,可太医院却告诉我,晚上一步你便要废掉一条胳膊 。如今那刺客的刀上淬了毒,扎进你肩头大半,你又说无事,难道要他偏上两寸扎进你心窝子里,你才会和我说有事吗?”
萧朔越说越来气,那声音也是越来越高,甚至手都在微微抖动。
到底是怎样的置身事外,才会对自己如此不在乎?
难道柳家的责任和对皇权的维护,对他柳遥来说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吗?
柳遥默然,对于萧朔的话不知要如何回答,似乎怎么说好像都安抚不了这位新帝爷已经发作的脾气。
“子卿,你何时才能懂呢?”
这句话未宣之于口,而是藏在了萧朔未能袒露的心里。
萧朔包扎完伤口,只觉得柳遥太过安静,尽管平日柳遥话就不多,但是此刻却格外的不一样。
“怎么不说话了?”
柳遥理好衣服,对于萧朔的询问有些回避,大概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他,让一向独来独往的他有些不自在。
从柳遥开始明白自己的责任时,他就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但他的身边还有许多人要他去保护。
已经是迟暮的周伯,尚且年幼的柳念,还有那从祖父手里接过的南山大营三万铁甲卫,他可真的是一点都不放心将这些人交给白蛰去托付。
他也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自己的事情变得不再那么关心,好像只要死不了就可以。对待任何状况都会泯然一笑然后对身边人说上句无事。
毕竟他是柳家侯府的侯爷,是大启的丞相,他不能有事。
“可是我刚才话说得有些重?”
萧朔自己也没想到会突然如此烦躁失了分寸,见柳遥此刻对自己不予理睬有些后悔自己说重了话。
他知柳遥顾虑,也知这些年柳遥身上责任不容脱身,更知这一句句无事后的隐忍承担,可他又何尝不心疼他的小丞相。
只是亏欠太多,思虑太多,不知要如何开口,更不知自己有没有资格开口。
就如今日,他似乎没有立场去光明正大地照顾他的子卿。
“我知你万事藏于心,可子卿,我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自在些。”收好桌上的瓶瓶罐罐,萧朔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柳遥说清楚。
他不是先帝也不是太祖,他并不想将柳家侯府当成侍弄权力的工具。
“那安伯侯呢?”柳遥的声音显得突兀,像是一把刀硬生生地将萧朔的那些柔软劈开,而那语气里的质问,是积攒了许久的不甘。
“臣若真的畅所欲言,陛下是否也会像流放安伯侯府一般对待我柳家上下?”柳遥第一次直面萧朔,他知此事大不韪,可今日他必须要说。
他在赌,赌萧朔此刻动不得他柳家侯府,赌那三万铁甲卫尚有价值。
他要保安止景,更要明白这个新帝爷如今是何种想法,他没时间去揣测了。
萧朔的身形一僵,这偌大的屋子,随着柳遥的话倒是显得逼仄起来,似乎没有一处可以容他的地方。
果然这个话题是避不开的,只是萧朔不知道这件事会这么突然被提起。
“你是想保安伯侯旧部?”
萧朔了解柳遥,他不会如此冒进,除非是他真的避无可避。
当初柳遥对于他的问题选择回避,是为了柳家侯府和三万铁甲卫考虑,如今他这是不惜拿自己做靶子逼他放弃对安伯侯旧部的追责。
柳遥起身,明明瘦弱的一个人此刻却项有使不完的力气。
躬身道“臣不是想保,臣是想知道,于陛下心中,我们这些臣子是何种处境。”
“四大侯随太祖征战建立大启,如今淮安侯告老还乡,平山侯死在了为先帝征战的途中,而祖父为臣未敢有半分懈怠,安伯侯更是一生忠勇,如今却落了个身首异处。如今处境,陛下让臣如何自处,臣斗胆,恳请陛下为臣解惑。”
字字铿锵,皆是那声声怨怼。
从柳遥接手侯府那一刻开始,他便觉得这柳家侯府时时面临着天塌地陷的风险,祖父为臣忠心却始终是太祖和先帝心头一根刺。
现如今这柳家侯府,在萧朔眼中又是怎样的存在?
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