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以及皮革臭味。
匠作坊显得异常忙碌,每到中午,面积不大的梁梦酒馆便挤满了人。
牲畜的粪便味弥漫了门外的大街小巷。
但依然难挡食客们的热情。
拉货的行脚商人,挑担的脚夫,背包裹的掮客,做工的匠人,织布的妇女,还有烟花巷里出来拉客推销的姑娘们。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这群人便不知从哪儿钻出,吃饭的吃饭,叫卖的叫卖,调情的调情。
人的精力还真是旺盛。
陆星远是极不愿意在中午时分外出的。
无奈的是,最近的江再兴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亮点。总在中午拉着他来到梁梦酒馆喝小酒。
说是什么看他每日练习辛苦,师父心疼,要犒劳犒劳他。
相处的时间长了。
他们亦师亦友。
陆星远对于师父的盘算,心如明镜。
因为每一次陆星远来到梁梦酒馆,老板娘颜如玉都会豪气的赠送一杯精酿碧玉烧。
江再兴因此能够跟着沾光,还能趁机说几句讨巧话,逗的颜如玉咯咯娇笑。
只不过那笑容,在陆星远看来,多少有些辣眼睛。
今日午时,自然毫无例外,陆星远被江再兴拉过来喝酒。
好不容易在窗边找个位置坐下。
颜如玉便端着小酒壶,适时的出现在眼前。
笑的一身肥肉乱颤,“呦,我们的陆小哥来了……”
话音未落,江再兴立即舔着脸接话:“真是稀客,今日姐姐心情好,赠你一杯精酿的碧玉烧。”
颜如玉立马拉下脸,气哼哼的说道:“去去去,哪儿都有你。”
江再兴趁机起身,捧着酒杯递到跟前道:“先给我倒上,哪有先给徒弟,不给师傅的道理。”
颜如玉翻了翻白眼,只给他倒了小半杯。
轮到陆星远时,却满到快溢出。
“不公平,不公平。”江再兴一边咂摸酒杯,一边摇头轻叹。
“是的呀,你让老天爷也吃给你一副好模样,谁让咱们的陆小哥,生的这么好看?”颜如玉眼珠子瞪得贼圆。
那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跟她这副样貌极其不匹配。
或许就是因为这么一双眼,江再兴才对她如此痴迷的吧。
陆星远谢过颜如玉的好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心中却是在思索。
这双眼睛,总觉得有些熟悉。
尤其是那眼中的一颗黑痣,如此与众不同,假如在哪儿见过,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然而每次见了都会心动,每次却总想不起来。
陆星远也没去仔细探究这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也不喜欢老板娘的过分热情。
总想着尽快结束,尽快离开。
一位挎刀的少年推门而进,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来到这处坐便,偷眼瞅了一下老板娘,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江再兴旁边,冲她喊道:“娘,我饿了。”
颜如玉气哼哼的看着这个儿子,恼火的大骂:“你个小畜生,又死哪里浪去了,每日中午这么忙,你也不说替我分分忧,一进来就要吃要喝。”
萧晏堂却一把将腰刀拍到跟前,意气风发的说道:“娘,你不懂,我辈少年,当仗义江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娘的,你是不是皮又痒了?”颜如玉伸出油乎乎的大手就要掐他。
萧晏堂慌忙躲到江再兴右边,拱拱手,讨好道:“娘,有客人,今日这顿打,先记上。”
“哎呀,少年心性,慢慢调教就好。何必大动肝火。”江再兴慌忙举手替他掩护。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便宜爹。
颜如玉见有人替他掩护,手头又有很多活要忙,便不急跟他计较,转头去旁边招呼客人。
萧晏堂见她离开,又变得跳脱起来,伸头看见陆星远跟前的杯子空了,便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他添了酒,语气格外诚恳:“哥,你前几日跟我说了那个招式不对,我立刻改了。今日果然威力大增,在朋友们面前,好一阵长脸。今日,再说说呗。”
这小子似乎跟江再兴格外熟络,每日午间喝酒,必来作陪。顺带着陆星远也跟他熟悉起来。
一日他在桌前吹嘘刀法。
恰巧陆星远乾坤八绝小有所成,便心情好指点了他几招。
没想到却给今天招来麻烦。
这小子不老实,是个喜欢炫耀的主。
陆星远闷头喝酒,已经懒得再搭理他。
萧晏堂少年心性,越是得不到的越想探究。急的一时抓耳挠腮。
江再兴则是隐晦的看了陆星远一眼,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