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假了,她会买几张船票,去哪个风景很好的地方旅行。”
“生病了,她会去某家医院,在家人的看护下顺利康复。”
“下雨了,她会撑起一把大伞,开着车去学校接自己那个,或许不太让她省心的孩子。”
“某天,她会接到一个通讯。”
“她会匆忙地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去那个她很久没回过的家乡,在丈夫和孩子的陪伴中茫然地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然后崩溃,大哭,思索,最终在某个平常的午后,看着自己即将离家的孩子时。”
“释怀。”
“释怀?”
黑角忍不住问,“为什么?”
还有一分钟。
“没有为什么。”宁云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望了眼北方,那里,幽云鲸的歌声正在回荡,“人类是弱小的种族,他们无法面对生活的本质,只能用莫须有的‘轮回’来解释一切。”
“那样,多可惜啊。”黑角看着面前如同长者般的宁云,“他们明明是星穹最贪婪的种族,他们几乎拥有所属星域的一切。”
虫族屠杀人类是职责,但它们也确实在追逐人类。
人类是所有生命中最鲜明的存在,他们极端自私的秉性在本质是繁衍的生命面前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虫族在毁灭时都于心不忍,只能尽快挥下屠刀,尽早完事。
黑角一族在翡玉部地位卓然,被设定为战斗种族的它们有着坚不可摧的黑甲和无视一切的利爪,被他们夺去的生命堆起来能熄灭一个太阳,凡是接触过他们的生命都将他们视为屠夫,刽子手,任何地方只要出现他们的身影就预示着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拥有如此战功的黑角族,自然拥有一定程度的特权。
十七号行星,黑角王殿以北,有一片永远春天的后花园。
黑角族的战士在前往一场明知必死的战争前,会在申请通过后,亲手在那片花园种下一枚只属于他们的种子。
前去充当屠夫的战士大多都没有名字。
那朵绽放在春日之下的花朵便是他们的名字。
在黑角王的照料下,那些花永不凋谢。
还有五十三秒。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黑角握住生命之锁,察觉到了什么,问那个徐徐走来的男人。
“说什么?”
“那些话,那个故事,这个女孩的故事。”
“我...没跟你说话啊。”
宁云的眼神有种让人心寒的麻木,“我在自言自语呢。”
“我杀过的第一个人,是我第一次彻底爱上的姑娘。”
“当我凝视着她,看着生机从她双眼中褪去的时候,我就发誓,从今以后,我永远都不会逃避我的罪孽。”
“所以我在夺去谁的生命之前,会先预想她的一切。”
黑以太构成的锁链在瞬间包裹住黑角的身躯,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还有,四十七秒。
“预想她的生活。”
那个人无视了那三个被生命之锁强行绑定生命的学生,走到黑角身前。
四十秒。
“预想她的未来。”
他这么说着,从挂坠中拿出手杖。
三十三秒。
“预想她的死亡。”
在他的轻抚下,手杖底端出现了一根闪烁着锋利光芒的利刃,黑角能感知到,它有夺去自己生命的能力。
二十九秒。
“预想她会失去什么。”
那人先是用利刃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伤口,在鲜血流出之后,怔愣了很久。
九秒。
“预想我会夺走什么。”
他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了笑。
三。
“很可悲,对吧?”
其实自己还挺怕疼的,黑角感受到那把刀像刀片划纸一样切碎自己新生的甲壳,刺进自己的灵核,在心里抱怨了两句。
二。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抱怨什么,把所有东西都列入计算范畴的翡玉部真的很无聊,出生在那里的生命骨子里带着无趣。
像这样明确地表达什么情绪,对黑角来说还蛮新鲜的。
可惜,这也是最后一次。
一。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她先,幸福一会儿吧。”
黑角感知到虫油渗透进符阵后引发的能量波动,缓缓失去了生息。
他其实是可以活下去的,任务已经完成,他随时可以离开白帝星,只要他先用生命之锁让那三个人质帮他承担这次伤害,然后使用最后一次脱壳的机会,迁越到附近随便的哪个星域,顺利逃生。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最后一秒切断生命之锁的黑角默默地闭上双眼,就此沉眠。
“花园里,又新开了一朵牵牛花。”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