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规律的海浪声,奶奶的哼唱在海浪的伴奏下越发清晰嘹亮,太阳已经升起得很高,她们因为收拾东西走得完了错过了日出,但是这丝毫不影响爷爷奶奶的兴致,他们用自己创造的小车载着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在颠簸的大路上向着当下的幸福缓缓驶去。
来过无数次海边,樱柠从来没注意过岸上的厂房有什么意思,夜里的时候这些厂房因为无人居住大多死气沉沉,丝毫没有吸引力,但是当爷爷的小三轮从一个热闹的村庄穿过露出这片厂房时,蕊蕊还是吃了一惊,倒不是厂子有多大多宏伟,而是他们的目的地竟然在一片密密麻麻的坟地边上。
同样也是第一次来的奶奶也愣住了,刚刚还畅快的歌声戛然而止。
樱柠轻快地跳下三轮车,就算凭她浅薄的知识也反应过来,难怪这厂子地价如此便宜,难怪李家人只是努力了一下,就成功以外乡人的身份在这里获得了土地的使用权限。
一家老小齐齐向参与操办此事的爷爷看去,爷爷被晒得黢黑的脸登时有点微微发红,他讨好地向老母亲笑了一下,指向坟区旁。
足足有两米高的杂草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条绵延了几百米长的淡黄色岩石堆砌的围墙,墙顶面插满了锋利的彩色玻璃碎片,樱柠一眼没看见大门,就听见爷爷招呼了一声。
“门在这里!已经到了。”
他说着就往路边一棵停僮葱翠的大槐树驶去,在惯性中太太连忙抱紧坐着弟弟的大塑料桶,在坐稳之后忙不迭地腾出只手来疯狂拍打爷爷的后背。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你干脆让我穿上寿衣直接拉过来埋了吧!坟场种槐树!你停车!给我了算了!”
开车的爷爷被打的苦不堪言,只好停住下车解释。
“便宜啊妈,这个厂太大了,是个地方我们都租不起的,这里虽然在坟场旁边,但是这是前面沙里村的家族坟地,就是小万,你孙媳妇娘家的家族墓地,这都是亲家的长辈们,怕什么啊?而且这里,这里面还有我们的亲家公呢!”
听着爷爷不着边际地解释,樱柠突然知道了爸爸为什么会是那种不靠谱的性格了,原来也是遗传的,她有点担忧地看着傻乎乎坐在红色塑料桶里睡了一路的弟弟,这么强大的基因看来他也是跑不脱的。
对爷爷的这番做派奶奶看起来已经习惯了,她叹了口气,也不管在跟太太奋力解释的爷爷,自己驾驶了三轮车让爷爷小跑着在后面指路,大门口这棵槐树是斜着长的,几乎阻挡了一半的道路,这个季节槐花已经开过了,樱柠有点可惜的仰头看着槐树圆圆肥肥的叶子,她也不着急追车,总归以后这里就只有他们一家子活人就是了。
沿路有太多没见过的东西,对她来说这些参差不齐的杂草实在生命力旺盛,与马路对面的水泥坟地完全不一样,她是女孩子,也因她没在族谱里,所以从小按照规矩给老祖宗上坟是不带她的,她静静看向对面的坟地,看他们款式不一,高矮参差的拥挤在一个个高大的石头墓碑后面,檐牙高啄、蜂房水涡的样子,俨然一个在深夜里才会出现的小村庄。
沿海的渔人们对先人的居所都很上心,每每出海之前也都会带上好酒好肉来求长辈们的庇佑,坟修得好不好也关系着以后先人们对后人的满意程度,所以这一片足球场大小的坟地中每一个独立的坟头都不一样,大多都是隔一些年就要修葺的,也有些传统的是圆柱形覆盖破顶的,或是最直接的圆锥形,每一个圆锥形的上面还会顶着一个倒圆锥,一般年代久了也没有直系后人的就是以这种形状的坟墓安葬的。
按照当地的习俗,每一家新的坟包旁都种了几棵小树苗,根据树苗的年份也能大概知晓墓主人的大概辈分。当地气候种植松树非常适合,家家户户不成文的规定都是在坟边种松树,但是在这郁郁葱葱的松树正中间,却有一棵高大如楼宇的歪脖子柳树生长得异常茂盛,这柳树站在一个土石混杂的山包旁边,夏日清早的微风吹动了那棵歪柳的枝叶,长长的柳枝轻轻拂在坟头秃掉了的尖上。看起来这个坟墓的主人并没有留下后代,因着别的坟墓都用了水泥做了硬化,防止长杂草或大雨冲刷,而这个墓完全依靠大柳树的拂扫,保护了这个孤单的坟包,使它多年没有人打理也没被海边的大雨冲散。
“秦朝的人,墓却还好好的。”
看了一会大柳树,樱柠好像发现了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嘴角微微上扬,不在意地喃喃说了一句,转身沿着围墙找入口去了。就在她转身离去之后,那棵歪脖子柳树浓重的树荫里,一个穿着黑袍的年轻男人空洞的双眼微微向樱柠的方向转来。
实际上绕过那棵倾斜的槐树没有多远就是原有厂区的大门了。当樱柠小跑着赶上去时,爷爷正苦笑着被将铁门上缠绕的藤蔓薅掉,他听话且讨好的样子与以往在爸爸妈妈面前的威严天差地别。
车里的太太很不高兴,沉着脸念叨。
“明堂如播米,子孙穷到底……”
就连平时很给爷爷面子的奶奶也气得不行:“咱老娘说得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