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年级的暑假,李父的工厂开始正式运行。
为了节省创业开支,几乎所有亲近的亲戚们都被请来李家的小工厂进行开荒作业,除草、驱蛇、清洁原有的旧房舍、搬运和组装人力可及范围内的机器部件,在初期结束之后,甚至好几名亲戚也留了下来成了员工,各施所长的跟着李家人拼搏了数年。
事业初期导致的忙碌致使李家也都成为了“游动家庭”,孩子们在镇上读书,青壮劳动力们都在乡下夜以继日地劳作,到了周末为了能让带孩子的奶奶也能过来帮忙,樱柠不得不过上了这种周一到周五在家里住,周末便跟着奶奶到海边厂房宿舍住的生活。
到了暑假,也正是育苗期饲料需求最旺盛的时候,爷爷奶奶便收拾了行李,干脆把老的小的都装在一辆三轮车中,满满当当地带到了海边长住下来。
从清河镇往东沿着清水河大坝一直走,不用半个小时就可以抵达入海口,很快从码头吹过来的风中都充满了大海清爽的水汽,爷爷奶奶带着太太和她的两个曾孙乘着一辆自己组装的电动三轮摇摇晃晃地驾驶在还没清扫出来的老路上。原本地下的路是上好的水泥路,可是因为几年无人清扫,路面上已经自己堆积了厚厚的泥层,野草也把路面顶出各种缝隙,也有不少被来往车辆压死的小动物。
三轮车车斗里太太坐在一方矮脚凳上,张开干瘦的双臂护着她面前被装在桶里的曾孙李凯,爷爷奶奶两人则坐在前面的驾驶座,只有樱柠一人,胆大包天地在三轮车车斗中频繁地更换坐姿和位置,甚至还趴在车斗的边沿探头去看地上被压扁晒干也无人清理的小动物尸体。
“小刺猬?癞蛤蟆?小鸟……哇哦!是蛇!……竟然还有兔子!”
原本兴奋清点路面“薄片”的樱柠在清点到兔子和小狗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种纠缠了惋惜和好奇的情感由内而生,明白这是身体里李蕊蕊的强烈感受,樱柠嘟囔了一句。
“怎么看见蛇被压死了不觉得可怜,看到兔子和小狗倒可怜起来了,难道你的怜悯也是由外表做标准的吗?”
她刚调侃完,身体里的怜悯之情迅速退缩,取而代之是清晰的屈辱感。
危险的探头行为在一辆车擦着她的头顶飞驰而过后戛然而止,被太太一脚踹倒躲开了大车的樱柠不好意思地从车斗里做起来,摸摸透风的头顶讪讪地笑了笑。
这次能顺利地在海边买到这样低价的厂房,奶奶的亲戚关系也是帮了大忙。码头边多个村庄几千户人家都靠捕鱼等海产周边为营生,奶奶的娘家就在当地最大也最富庶的沿海村庄里,奶奶是她那一辈的大姐,年少时就因为不顾反对看上了穷小子就被家里扫地出门,她年轻时家里甚至还是当地的地主,与她差距了十几岁的几个弟弟,现在也都是当爷爷或者当爸爸的年纪了。
虽说父母假意地与她断了关系想要她知难而退,但是生了孩子稳定下来之后奶奶的家人们也慢慢接受了当时穷的连门都装不起的李家,几个弟弟们对这唯一的大姐也非常恭敬,在他们当家之后逢年过节也依旧按照当地的习俗带来许多自己家的收成,这些每年度见几次的礼物大多极具渔民特色,不少市面上见不到的大鱼鱼干、脸盆大的青口贝、成年人两个手掌大的奇怪螃蟹,以及在日后卖了半个亚洲的海苔。
在超市将切成小小一条的海苔论片昂贵贩卖的时候,樱柠也因着奶奶的这层关系每年有吃不完的大片加工海苔,家里的海鲜因为太多且不方便放在冰箱保存,因此也都被凿碎加了盐做成了各种长久保鲜方便实用的“蟹渣”、“虾酱”、“鱼子干”、“虾子酱”……
因着这些美食的关系,樱柠也对奶奶的娘家很感兴趣,在她刚来李家没多久的时候,就听闻奶奶最小的弟弟甚至承包了当地唯一一座近海的孤岛用来繁育海产,这个岛不知何年产生,只因为秦朝的某位君主曾莅临此岛登高为远赴东洋的徐福送行,所以也被称为秦山岛。
每年这位小舅爷爷带上百人开船上岛,他们春天在方圆几里地的岛上种植陆地农作物之后,又在延岛整个小岛的岸边之后一条预留给货船的没有网床的水道,海苔苗被牢牢缠绕在这些结实的网床上,并不用大量的维护就能慢慢地吞食海水中的营养长成预期内的模样,所以这个岛上在来年四月份之前一直只有几个轮流值班的壮年渔民配十几只大型犬看守海岸线,偶尔会有托了关系上岛的游客,想靠近也必须得到主人同意才行。
樱柠跟别的小孩子不同,她自小生活不算是优渥,但因为家庭结构的复杂性而获得了比正常小孩多得多的美食和知识面,此时她看着路过的小型渔人码头,看着岸边晾晒的各式海产和渔网,不由得期待的在三轮车的边沿坐下伸长了脖子去看。海里的世界繁杂旺盛,大海对于她来说,跟家里暂停营业的小卖部基本一样,完全被她当成了零食储备仓,过因此她对住在海边的暑假有着高于寻常的热情。
越发浓郁的咸腥海风吹来,奶奶也开心地唱起渔歌,年轻时在滩涂上驾驶泥撬捡拾蛤蜊时学来的渔歌,轻吞慢吐间渐渐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