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醒来时,身边还有声音在交谈。
太模糊了。
“姜姑娘……”
是尤芳吟啊。
浅色榻前,眉眼清秀的姑娘一脸急色。她小心翼翼掖住了姜雪宁的被角,虽强压着哭腔,却难免哽咽。
谢危与吕显靠在一侧。
年轻的大夫还有些战战兢兢,他低头回禀道:“姜姑娘是急火攻心,休养一阵,调理好身子就不妨事了。”
“下去吧。”
谢危挥了挥袖,淡声吩咐。
吕显瞧着人走远了,才将谢危扯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问道:“通州变故已不再是第一次了。谢居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眼前的人眉眼平淡,却似乎覆上了一层终年的冰霜,久久不散。
谢危没理他。侧身绕开吕显,往屏风内走去。
方才姜雪宁蹙了蹙眉。
她要醒了。
“这是哪?”
姜雪宁张了张嘴,嗓子还有些沙哑,轻轻的痛着。
她问道。
虽是个简单的问题。却让面前的姑娘大惊失色。尤芳吟面容一白:“这是谢府啊。姑娘这几日都暂居太师此处,可是忘了?”
可是。她分明见到了张遮。
姜雪宁撑着床榻,在尤芳吟的搀扶下勉强支起身子。
还算熟悉的装设。
她目光一移。
还有谢危。
这确是谢府不假。
“张大人呢?”
若是她突然晕过去,张遮一定会受在此处的。他不会走。
姜雪宁想起晕前发生的事,没忍住掀起一点唇角,浅浅的笑开。
漂移不定的心终于暂时有了一个可停留的岛屿。而那片名为张遮的海域,却是她最宜居的港湾。
尤芳吟却并不知道她与张遮之间的事。此时听到,也是一脸困惑:“姜姑娘说……什么张大人?”
榻上的人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抿了抿嘴,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就准备下床。
姜雪宁要去找张遮。
她要说清楚。
“姜姑娘。大夫方才说您要好好休息的。”
尤芳吟不敢真的拦她,只能一脸委屈地盯着她。妄图让这人能有点迷途知返的心思。
姜雪宁哭笑不得。
“一点小病而已。等我消息。”
“什么消息?”
原本立在屏风旁的人上前几步。谢危搭下眼帘,就这么平静地望过来。
他的漆眸太深邃。
让姜雪宁有些畏于直视。
“宁二既是病了。就该好好将养。缺什么,报给吕显就是了。”谢危似笑非笑的,不等她应答,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谢府,谁敢忤逆,违背谢居安的意思呢?
姜雪宁动作一顿,半晌都没搭话。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尤芳吟眼瞧两人的氛围有些奇怪。她正愁不知如何劝解姜雪宁,但真看她被谢危近乎胁迫的意思强留下来,也不再顾忌其他。
想要为姜雪宁说话,就被急忙闻声赶来的吕显一个眼神给咽了回去。
“府上来人了。”
吕显乐于充当和事佬,笑眯眯地道了这么一句,他向外招了招手,“进来。”
几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转向门外。
是一个家生的小厮。
“宫里来人了。”那小厮是个年轻的,被这么多人盯着,难免有些发怵,“拿,拿的长公主殿下的令牌。”
“进来。”
是姜雪宁先出的声。
雪下突然晕倒,她的脸色跟苍白。但在温暖如春的室内躺了将将一个时辰,面上才终于有了些血色。
此时听见这话,小脸当即就灰白下去。
沈芷衣。鞭挞。死期。
书房里,谢危的话再一次在脑海里横冲直撞。方才消减的痛意寻着合适的时机又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下来。
姜雪宁疼得闷哼一声。
额上已是涔涔冷汗。
张遮。谢府。朝堂有事。
“张大人呢?”她又问了一遍。
这次,她看向的是谢危。
那双温软的绣眉紧紧蹙起,像是永远不会松开。本该明媚灿烂的眼睛此时被痛苦与烦虑完全占据。
谢危猛的阖上双目。
“……谢某纵使有通天的本事,又怎能知晓旁人行踪。此话,该问张大人。”
良久,谢危长舒了口气,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他掀下眼帘,去看那浑然不觉的罪魁祸首。
“你……”怎会不知。
姜雪宁咬紧嘴唇。
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