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遮眸中情绪深深的。
心中百转千回，已料定姜雪宁早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隔着袖摆，他握住她的手腕。将还有些恍然无措的姜雪宁牵着往前走。
在这样广阔的地方，大约最值得信赖的，是不惧怕隔墙有耳。
“陛下如今心有猜忌。你这几日深居太师府，大抵不知那临淄王选妃宴虽仍在筹备，但正妃之位已择了姜大小姐。”张遮逐字逐句地解释着。
他低头，仔细着前方的路。
耳尖那一点红却仍未曾退散。
“昨日，临淄王已寻了陛下赐下赐婚圣旨，只待当日放出。”
姜雪宁心中一晃。
再来一世，没有她刻意的从中作梗，沈玠的确如愿娶到了那方手帕真正的主人。而这真真切切，不是从哪抢来偷来的真姻缘，也盛大得比出当年良多。
也好也好。她良心安了许多。
“今日雪中一跪，陛下实为敲打我与临淄王二人。长公主鞭挞和亲一事不过一幌子。”他顿了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下去，“如今再为你我二人赐婚，已不是简单的猜忌。”
张遮偏头，神色冷肃，郑重道，“他会动手。而第一位，或恐便是姜姑娘。”
“……”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死过一世的人了。姜雪宁仍禁不住骇然。
沈琅的确是这种人。
他先出手，若只为试探一番，最先动的，自然是她这个貌似与沈玠八竿子打不着一处去的了。
而身处其中之人，才会懂得他的警告。
姜雪宁抿了抿嘴，抬头去看他。
方才心神大乱，她的确是糊涂了。还闹出那样的囧事，纵使没应下，也惹下了不小的麻烦。
眼神之中不免就有愧疚。
哪知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这人却浑然不觉危险般，只是掀唇，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
“故此。非是不愿。”
非是不愿娶你。
姜雪宁眨了眨眼。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他的意思。被冻得苍白的脸忽然就红润了一点。
她没忍住笑，小弧度点了下头，又飞快地转回头去。
握着的手未松，天寒地冻，白雪纷飞。
两人行走其中，宛如天造地设。
一日前。
“你想好了？”
沈玠顿了良久，终于琢磨出一个好位置后，才舒展开眉眼，落下一枚黑子。
后问道。
坐于对面的人穿的有些单薄。闻言，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是。”
张遮并未思索太久，左手压住右边的袖摆，便伸手夹着一枚白子落下。
沈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先生。妙哉啊。”
他忍不住拍了两下手，摇了摇头，叹然道，“方才我的抓耳挠腮，真是见笑了。”
对面的人搭着眼帘，没说话。
守在一边的青衣小厮上到跟前，安静地收拾着棋盘。
手边的热茶置了这么一会儿，已不再冒起腾腾云雾。
张遮端在手中，慢慢开口:“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这些日子的相处，以及上次姜大小姐一言，下官深觉受用。”
姜雪宁离了姜家后。张遮曾亲自登门为她解释过此事。比及往前的疏离，他的态度显得有些过于冷硬严苛。
姜伯游红着脸好一阵，最终也没选择得罪这位近来的红人。
后来离去，姜雪蕙曾寻过他。
“张先生。”
她显然是专程等在那的，拦住了他的去路。一身粉白，与姜雪宁很不相似。
但这个名头在他这不算陌生，在宫中，曾也有过一段极短的师生缘分。作为顶头主上的未过门妻子，以及姜雪宁的阿姊。张遮顿了步子，微微一颔首:“姜大小姐。”
“长话短说。”她顿了顿，将姜雪宁发火的源头简单与他讲了一遍。
这事当初张遮也在场，人也是他带走的。
旧事重提，原有些浪费时间。
但张遮没动。只是垂眼，安静地听着。
姜雪蕙话口又一转，将其他事也简单与他提了一嘴。这些事原本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自认也不是什么善心的阿姐。
当初姜雪宁随张遮离去，她也没有意识到家中境况已落到如何水火不容的地步。
直至今日张遮来，她才终于发觉。
姜雪宁已多日不曾回来了。
姜雪宁，除却一个姓氏，一个她曾居住过几年的小院。其余与偌大姜家，已再寻不到多少干系。
出乎意料的，她惭愧了。
虽说当年换身份一事，是婉娘一人所为，与她没多大关系。
但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