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玠敏锐地察觉眼前人情绪有了细微的波动。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小厮已将棋盘复原,他将黑白对调,仰了仰下巴:“先生来。”
湖中坐了快一上午,也不过下了一盘棋。
下棋这事,差太多没劲,旗鼓相当才有意思。
虽说他与张遮看似平分秋色,胜败对半开,谁赢下一局似乎也只是略胜一筹。但太极打久了,张遮实力深浅,他也能领略几分。
张遮没多让,先下了一子。
“京外荒郊那支军队,先生以为如何安置才妥当。”沈玠跟着追了一子,问。
沈玠私下养了不少私兵,但很分散,不惹人注意。近来到了临门一脚,才慢慢聚集到一起。由京城里身边的一个心腹人日日去看着,才好安心。
京外那支,从边疆回来。
也是沈玠最为倚仗的一队。
张遮没说话。两人继续沉默地对弈。
“殿下如何想。”
“先生莫不以为这是在下棋?”沈玠有些好笑。竟跟打太极一般,将这问题又抛回来了。不过对上对方抬起眼那一瞬的目光时,沈玠微愣,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
“通州一行,殿下殿中为下官说话。”张遮没停顿,又接连下了一子。
他很少下棋这样强势。
“陛下此人工于心计权谋,一心只想平衡朝堂格局,皇权相权,寒门世家。”
顿了顿,张遮笑了笑,还分出心思说了个冷笑话,“想来陛下夜里辗转反侧难眠之时,或恐也会想到那些不瞑目的冤魂。”
沈玠失笑:“皇兄是如此。”
“这样一来,他猜忌之心愈重。便是没有证据眉目,也只秉着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心思。何况……”
张遮轻叹一声,落下一子。
“陛下,命不久矣。”
沈玠一愣,捏着棋子的手久久不落。
这事,是是非非,谣言在京城里甚嚣尘上。但没个准信,高位上那个又是个睚眦必报的,谁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陈太医那边有消息了?”
张遮轻颔首,回道:“今早下朝后的消息。陈太医亲自来说的。多则一年,少则三至四月。”
两人会面虽太冒险。但这事不亲自说,更日夜难安。
若说沈琅是个身子健全的,或恐不会那么绝情和激进。但若这位置都没命坐了,就不会顾忌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史书要怎么写,总归还不是他说了算么。
沈琅原本就对沈玠不满已久。
任谁,大约也不能对自己还没首肯,但民间已威望深厚的继承人喜欢起来。
“那是得快点了。”
沈玠轻轻一笑。没晃神太久,便又继续落下棋子。
“先生的意思是?”
“冒个险。”
把棋盘当作京城的布局图,四四方方,也恰好合适。
张遮手指落在其中一处,微微一笑。
“这里。殿下以为如何。”
沈玠目光顺着他的动作,最后落到棋盘一角。他凝神看了一会儿,而后骤然一松。
“妙。”
身处闹市之中,却是一派惨然荒凉景象。此居乃先帝手足府邸。那人与先帝情谊深厚,后谋反,斩首示众。却将这御赐的王府保留了下来。
若要谋反,自然是各项工作都准备的十分充分。虽说不成功便成仁,那也得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道小洞小门,供逃生之用嘛。
这王府,自然也是有的。
只待他去细细地寻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愿借三王之居,承先人之志。弥不足,合气运。”
他顿了顿,轻轻笑开,“提前恭祝您,万人之上了。”
沈玠一滞,手中棋子砰然落地。
他拍手大笑:“妙。这局,便算先生胜了。”沈玠扬眉,看出张遮要推辞,立时便回堵道,“三子便知深浅。总归真要下下去,我也是赢不了先生的。”
沈玠起身,绕到张遮身边。
近来天冷,雪纷纷扬扬的。一层一层压着树叶,扑下来簌簌一声,听得人心旷神怡。
他伸手,抚上张遮右肩。
“那先生呢。”
“所为何求。”
身侧的人依旧冷清清的,像道孤影,不声不响。闻言,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他只是摇了摇头。
“尚且不知。”
“尚且不知姜二姑娘何求?”沈玠一听便明白过来。除却师生,君臣,他与张遮亲近,还源于这奇妙的亲戚缘分。
“那朕。”
沈玠唇角轻扬,“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