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将沈芷衣送出城,姜雪宁红着的眼始终没消。
队伍的前边,还有萧姝。
她始终那样笑着,初见觉得可恶又恶心,后来,待沈芷衣的马车一路远去,淡出自己的视野,此后她的泪,恐怕再也洒落不到这一片故土时。
姜雪宁忽然就不觉得她刺眼了。
可悲。
沈芷衣还有沈玠,还有她去救。可萧姝,却只能永远沦落为一介玩物了。
姜雪宁一直盯着消失的交界之处不放。
沈琅快倒了。
谁都不会是例外。
“先生厉害。”
送过沈芷衣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临淄王府。张遮被迎到书房里,沈玠则是等了好一阵,才姗姗来迟。
他拍了拍张遮的肩膀,眉眼飞扬,十分满意,“我这个舅父,其他什么都好,就是缺一个脑子,做事太温吞,漏洞又大。这下就算不能直接斩断与母后的瓜葛,斗一斗,生了嫌隙,也是很好的。”
他走到对面坐下,脸上笑意未退,不过显然是因为旁的什么事。
在迎上张遮的目光后,才退了一些。
“方才我去见了雪蕙。”沈玠脸色淡了些,他撑着下巴,颇有些惊讶,“我听她说,姜二小姐与侍郎府断绝关系了。”
张遮执棋的手一顿,他眸色暗下去。
的确有些措手不及了。她,竟是抱了这样的想法。还这样的早。
这点停顿沈玠没错过。
他直起身子,神色严肃了些:“不是我有意要过问先生私事。只是先生对姜二小姐的看重程度,和当时的起意,让我不得不问一问。”
“我明白。”张遮轻轻点了点头,只是神色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知道是一回事,想又是一回事。最后能不能成,却是变数太多。
讲道理嘛,人人都会。谁不会呢?可若是做起来有那样容易,若是人人都能做,世上又何来那般多的愁苦。
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啊。
“那先生而今,可有何打算?”沈玠随之落了一个棋子,事情处理好后,他倒起了几分八卦的心思。
何况一个绝对聪明且无软肋的人,向来不是一名掌权者所需要的。他需要底下人有贪念,有欲望,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一切才能收为己用。
一个人无欲无求,反倒太可怕。
“听雪蕙说,姜二小姐要去蜀地。先生不去追一追么?”沈玠带了些笑意。
蜀地。
任为志。
张遮在听到有间客栈鼓捣出这些东西时,就猜到了姜雪宁在背后做了不少事。因此也跟着买了几份。
上一世盐场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以姜二小姐的才情,蜀地又那样繁华,想来是不缺各家公子欢喜的。先生可得好好去哄哄姜二小姐。”沈玠想起姜雪蕙的话,眉眼柔和下去。
她那样好,那样漂亮。
又那样善于蛊惑人心。
有多少人会喜欢她,又有多少人会折在她的石榴裙下,张遮很清楚。
可他要姜雪宁自己想清楚。
能够解释的,态度居中的,张遮已经言尽。再多的,去恳切地哀求,却也不适合说出来了。张遮没什么大的贪念,只是希望她幸福。再有一点,大约就是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如果,如果她想不清楚,如果她不愿冲破这道藩篱,如果她身边有了其他更合适的人,张遮兴许会选择放手。
放手么?
他突地掀起唇角,嗤笑了一声。
洁白如玉的棋子安静地躺在手心,温凉的触感落在其中,让人不禁喟叹。
不会放手的。
自戕一命换一命,上一世的恩怨已了结。但他们之间真真切切那么多年的纠缠爱怨却从不作假。
重生一次何其难得,重生在她还不是皇后的这个时段,这样巧合的事,不是为了让他再次放手的。
谁能和他比呢?
谢危?
他心思深沉,背景复杂,为人又过于偏执激烈。上一世打下这江山后却没称帝,选择自戕这一条路。
燕临?
上一世他那般伤她。没记忆也罢,若是有记忆,除却愧对,如何能生出男女之情?
沈玠?
便更不可能了。
张遮搭下眼帘,隐去眼中有些突兀的阴鸷。
姜雪宁已经选过了。
就该是他的。
前世今生,张遮隐忍克制了太久。可细数起来,他二人之间的纠缠反而最为平和,最为……刻骨铭心。
“殿下说的是。只是国未安,业未立,家未定。这个节骨眼上,不好轻易脱身。”张遮掀起眼帘望过去,阴霾退散,丹凤眼中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