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城内,满城欢悦。
京城的旨意快马加鞭第一时间便送了过来,按时间,是燕临刚刚出征的时候便下了过来。
沈玠竟是如此看好他。
燕临又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先在忻州城里,为沈芷衣做足了归家的排面。
花前月下,嫩梅含苞欲放。
夜色如水,难免温凉。
将军府的后院狭窄,主人不是什么爱好风情之人,因此甚少打理,树枝疯长,野花一丛丛开得灿烂,有几分杂草丛生,荒芜的味道。
“腹中的孩子,预备留下吗?”
姜雪宁温柔地看着沈芷衣。
对面的人立在月光之中,周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清辉。沈芷衣的小腹微微隆起,她的神色温和,意味不言而喻。
“孩子是无辜的。”
她顿了顿,而后笑开,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何况,这个月份,就是不想要了也来不及了。他与他的父亲一般,是个孽障。我还犯不着为一个孽障搭上自己求之不易的性命。”
姜雪宁只是温和地笑。
“好。”
孩子的确是无辜的,但他的母亲又何不无辜。
他的存在本就是一场错误和耻辱。
忻州的接风宴过后,燕临便要奉旨护送沈芷衣回京。谢危此行,也不知为了什么,或恐在背后推助了不少波澜,此时也一并跟在侧,观脸色依旧八风不动。
“宁宁,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吗?”
马车上,沈芷衣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几日过去,她渐渐肯相信身处的一切是真实,是以总算有了一丝年少的娇俏动人。
她目光徘徊过两人,“那你们的成婚礼,是如何考虑的?”
姜雪宁面色微僵。
她几乎没忍住,下意识就往一边瞥过去。不过一瞬,便又收回了眼神。
这事,两人并未商讨过。
但算算形势,燕临东山再起,沈芷衣也平安回京。她要做的都做完了。
的确,该轮到自己了。
沉默并未如预想般笼罩在侧。身旁的人十分自然地握紧她的手,张遮眉眼平和,如沐春风:“宁儿已在蜀中安了家,成婚礼自然是设在蜀中,至于婚期,如今太冷,还得等来年开春后再细细斟酌才是。”
“还有劳届时公主,亲自跑一趟了。”
闻言,姜雪宁身子一僵。
她下意识便扭过头去看他。
原来他已经想过。
“与我客气做什么?”沈芷衣方才算满意,她和亲后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但听闻那句在蜀中安了家,便明白应当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至少于姜雪宁而言,是自由的。
“日后宁宁若受了委屈,我第一个不依。”她扬眉,又有了当年在京中的风采,盛气凌人,“张大人,若有那日,提头来见。”
她说得出,也做得到。
张遮不见愠色,反而笑得更温和了。
姜雪宁能得友如此,是幸事。
“是。”他正了神色,应下。
两队马车,一队上官道往京城去,一队走小路绕着往蜀中去。
不知是第几日,路上歇脚的时候,姜雪宁拿到了从河南寄来的家信。
她有些疑惑,当即便打开来看。
一些照例的询问和关切而已。落款是张遮的母亲,蒋氏。
那……为何从河南来?
心头涌起一个猜测,她等不及,当即便噔噔噔踩着楼梯上了二楼去亲自问张遮。
舟车劳顿,他先上来沐浴。
时间挑的正巧,破门而入时,张遮的里衣还没来得及扣好,露出来的一大片风光引人想入非非。
姜雪宁干咳一声。
举着那封信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以上的位置,笑眯眯地看他。
“……”
不等张遮说话,她先发制人,径直问道:“伯母怎么在河南?”
瞧这架势,不像是问话,反倒跟来直接捉拿罪人归案一般。
张遮一颗颗往上系好,一边轻飘飘地看她。他淡声道:“母亲我差人先送回了河南老家,这些年官场沉浮,已许久不曾回乡祭祖过。”
张遮一步步踏过来,每一步,都好似直接落到了她的心尖上。
姜雪宁抿紧了嘴,忽然有些紧张。
“我已请辞。”他低眼看过来,眸中笑意清浅,“如今正要回河南。宁儿,可要随我一同归乡?”
“怪不得要走这一条路……”
脑子晕乎乎的,姜雪宁有点缓不过神。真到要去见张遮其他的亲人的时候,她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姜雪宁眨眨眼,心里很乱,有惊有喜。最后反而没头没脑冒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