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姜琉云。”
姜琉云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孩子,回答道。
“我叫玄璎。”
“知道了。”
姜琉云冷冷开口。
玄璎也不再说话了,静静跟在姜琉云身后,避过一个个尸体。
那些尸体是黑水村村民,全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开膛破肚,血流成河,去状惨烈,死不瞑目。
一大一小走在村口小路,远方是落日余晖,残阳如血。
红色的夕光落在血肉模糊的面容上,像是母亲的血泪。
玄璎回头。
看见自己被夕阳拉长的黑色影子,然后转身,跟上姜琉云。
玄璎那时还很小,不知道为什么刚从山上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天灾,还是人祸?
直到多年后,才明白一个事实。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原来自己曾经那般尊敬的神明也是如此。
也是如此。
夕光太短,极致绚烂。
等到日落月升,繁星满天。
姜琉云终于在一山间竹屋前停下,低头看向玄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竹屋。
“以后住这儿,跟我混。”
玄璎点了点头,抬头还想说什么,但是姜琉云已经走远了,所以只能把话吞下去,小跑跟上姜琉云。
玄璎第一次遇见姜琉云时,是七岁。
那时正值春天,草长莺飞。
他上山采药,返途暴雨,远远看见一个山洞就想进去避雨。
雨幕之下,竹林摇曳,视线模糊。
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隐在山洞里,等到他再走近一点,拨开影影绰绰的竹叶,才看清那抹红影。
红衣女子长身玉立,面如白玉,眉目清秀,没有什么情绪。
似有所察,女子看向他,清澈的眼睛似乎掀起波澜。
不过太短暂,如同春雨。
那一瞬的情感波动太短暂,稍纵即逝。
女子看向他,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太轻。
那清清浅浅的声音夹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被春风裹挟,吹过竹林,消散在山谷之上。
玄璎想听清她说了什么,继续上前。
然后,那抹红色就消失了,好似不曾存在。
玄璎在山洞里躲雨,明明早该结束的雨,却一直下到傍晚。
等到玄璎终于下山,却看见昔日村民惨死。
玄璎没有哭。
只是麻木地拖着身躯向前。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她。
她说她是姜琉云。
她带他走了,在山间竹屋度过十年光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白马不停。
又是一年春,乍暖还寒时。
曾经瘦瘦小小的孩子,长成了挺拔的少年郎。
姜琉云看着庭院中练剑的玄璎,一身白衣,身姿矫健。
剑意冷冽,飘逸凌厉,如龙蛇舞。
一时之间,竟然恍惚。
第一次见他时,还只是个穿着灰色布衣在山间采药的孩子。
山间逢雨。
那个孩子是否知道他也即将面对人生的风雨?
他那时还那么小,那么孱弱。
就像池塘里游曳的小鱼,脆弱无害。
“阿姐,你在想什么?”
少年身上染上了初春梅香,冷香扑鼻。
玄璎收起了剑,走近微微弯腰低头看着姜琉云。
玄璎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比她都高出了二三个头。
姜琉云微微后退一步,仰头看着玄璎。
“姐姐的心事你别猜。”
说后笑了笑,那是她独特的假笑,也是她经常拿来应付玄璎的招数。
玄璎挑了挑眉,也笑了笑,不过要比姜琉云的笑真心多了。
也不气恼,站在姜琉云身边,和她一起看远方的青山。
冬末春初,远方的山头还有未融化的积雪,纯粹明亮的白雪点缀着青蓝色的远山。
玄璎冷不丁开口,幽幽问道。
“那一年,你在山洞里,对我说了什么?”
少年声音清冽如参杂冰雪的泉水,自高处缓缓流下,沁入姜琉云的耳朵里。
姜琉云眼睫微微垂下,隐去眼中情绪。
“也没什么。”
“嗯?”
“我说,风雨将至,晚些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