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抓着瓷瓶慢慢摩挲,突然想起先皇后白氏的样子。
他与白氏算少年夫妻,青梅竹马,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他犹记得,白氏去世那一年,他夜夜痛哭,连着半月都未上朝,哀拗之情溢于言表,满朝文武皆知。
那两年,皇上几乎将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太子一人,独带他一人狩猎,还让太子在自己寝宫入睡。
可慢慢的......
新人在侧,旧人温柔,他就渐渐想不起白氏了,到了最后,脑海中竟连她的样子轮廓都模糊了......
白氏......
白家......
白氏为什么年纪轻轻便逝世呢?
除了那天杀的柔贵人下毒,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原因么?
白氏父亲被斩、白家其余子弟皆流放千里时,他还信誓旦旦跟皇后说,“你母家获罪,朕虽然生气,但绝不会迁怒与你,也不会迁怒与咱们的儿子,他还是太子,而你,也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但后来种种,白氏谋害嫔妃、皇子,由褫夺六宫之权到禁足,再是幽闭......
皇帝想起白氏年少时娇俏的脸庞,她执起自己的手,言笑晏晏:“你说必不负我,是真的吗?”
“若是你将来负了我......我就......”
皇帝捧着手中的白瓷瓶,窗外的光线照进来,隔着衣裳都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但他背后竟沁出了凉汗。
“皇上,甄大人求见。”王中瑞道。
皇上思绪被打断,难得怔楞了一小会儿,才道:“传。”
甄祥给皇上行李问安,皇帝将白瓷瓶放在桌上,靠坐在榻上,随意地摆了摆手,“这会儿过来,可有什么事儿?”
“回禀皇上,”甄祥拱了拱手,“今日微臣前来,是有一事想询问皇上的意见。”
“你说,”皇上微微抬眼,看向甄祥。
甄祥略一沉吟,压下嗓音道,“下个月便是先皇诞辰,往年都是太子替皇上前往皇陵祭拜,今年......”
“眼下太子终归还是太子,若由其他人代其前去,恐让人猜疑,怕是不太妥当,微臣想求皇上开恩,下旨仍让太子前去。”
往皇陵祭拜也算大事一桩,往常都是太子前往,其他皇子随行。
皇上抿了抿唇,看向甄祥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太子犯了错,不知尊敬嫡母、爱护兄弟,且证据确凿,如今迁府禁足,不能......”
“皇上!”甄祥低头,“太子身居储君之位IE,何至于要谋害皇后、兄弟?且储君之位若变,天下不安啊!”
皇上缓了口气,向软垫上靠了靠,瞧着桌上的白瓷瓶,思忖片刻道,“罢了,只祭祖罢了,也不代表什么,至于解除禁足,朕还得给皇后、朝臣一个交代,便先就这样吧。”
“皇上明鉴,”甄祥掀袍下跪,“那微臣便着礼部先行安排了。”
皇上点头,摆手让其出去。
甄祥俯身后退,视线却紧紧绕在桌上的瓷瓶上。
皇后得到消息微微一凛,随即冷笑一声道,“还让他去?都成这样了,还能翻出浪花来,看来还是本宫动作轻了。”
“仅是祭祖,也代表不了什么,”周嬷嬷闻言微微垂首,语带劝慰道,“老奴回头安排几个人,让太子当日出不了门,皇上还不是得让咱们三皇子去?”
“不行,”皇后抿了抿唇,沉下嗓音道:“此事便是开头,若不让太子彻底被拍在耻辱柱上,岂不是还有下次?若再有下次,保不齐他就会被放出来......”
“你给我父亲捎个信儿去,让他想办法,在祭祖来之前让太子再深陷沼泽中去。”
“最好永不翻身。”
周嬷嬷缓缓道:“娘娘为何不干脆直接将太子......”
皇后闻言一声浅笑,“太子一死,且不说朝中还有支持他的人会不停追究,皇上也会心中存疑,到时候平白惹得一身腥,倒不如用点手段。”
太子名誉毁了,被废黜后就难当大任,到时候随便再找个理由处置了,才是真的名正言顺。
正乾宫。
皇上接连翻了几本奏折后,无奈一笑,“这帮大臣,各个都想来试探朕的心意,上头没几个说正事儿的,全都是事关太子的奏折。”
王中瑞俯身为其添上茶,陪着笑了两声,“皇上英明。”
“琮瑾那儿,近来可有什么动静?是不是受委屈了?”皇上低下头,轻轻刮着茶末。
“回皇上,太子正在禁足,侍卫们每日轮班,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动静。”王中瑞眼神闪了闪,俯身道:“奴才听说,之前的内务府总管李铮给太子吃了不少排头,不过后宫一向如此,抬高踩低的人多了,底下的奴才们也都各学各样,倒是寻常。”
“嗯,还算没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