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终程浑浑噩噩,瘫软在地上,被他的话激得浑身一颤,惊慌地抬眼看他,魂不附体去摸索周围,想撑着地面站起来。
坐在他面前的人一手撑着下颌,歪了歪头,墨发倾泻,“我让你起来了吗?”
明明还是一样的脸,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凶恶的表情,或者疾言厉色的呵斥,甚至脸色也不是从前那样冷淡,盈盈带着笑意。
但他一开口,李终程莫名其妙一个哆嗦,手一松,又跌回了地面。
李终程倒抽了两口气,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眶肿胀得像两个馒头。
不等他含的那两包泪水滚出来,“墨寻”弯了弯眼睛,温声:“别哭啊。”
李终程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家里唯一的亲生儿子,又备受宠爱,父母兄长都竭力照顾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关心呵护,还以为兄长这话是安慰他。
一时间,他心里的惶恐和委屈都好像找到了发泄口,眼里的泪颤巍巍……
“墨寻”微笑,声音更温和:“敢哭出来的话,我一脚把你从这里踹到对面山头,你爹妈拿锄头去撬都撬不下来,你信不信?”
李终程打了个寒颤,眼泪被他生生吓了回去,牙关战战,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哥……”他哆哆嗦嗦开口。
“哥什么哥,叫爹都没用,”顾随之笑意深深,“现在知道叫哥了,早干嘛去了?”
李终程:“我……”
“你什么你,我让你说话了吗?”顾随之简直一肚子火,他有生以来就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尤其是还是一个白眼狼,脸上笑得和善,心里早把李终程家的族谱都翻烂了。
他深吸口气,忍住了火气,“来,小子,我们来算一笔账。”
顾随之从墨寻的记忆里搜罗了一下,起了个头,“你刚才说,你家养我这么多年。”
“说说看,你们养我花了多少钱,具体明目有哪些,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欠你多少,我今天就还给你。”
李终程呐呐,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父母。
“看谁呢?”顾随之跟着他看过去,挑了下眉,“你爹娘啊,可以,他们说也行。”
他漠然看着这两个在常年病痛折磨下老态毕现的凡人。
他和这对夫妻可没有任何感情,在这短短半个时辰的冷眼旁观下,也对他们生不出任何好感。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李终程对墨寻这样态度,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培养出来的。
墨寻是养子,寄人篱下,不好说什么,李家这两人总不会也是李终程捡来的吧?
他们是瞎了还是聋了。
李终程在这骂了半天,除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别胡说外还做了什么?
一个熊孩子背后必定有一对为虎作伥的父母。
顾随之道:“说吧,就从你们捡到我的那天说起,一个铜板都别算少了,别回头又让你们儿子指着我骂。”
李家夫妇瑟缩着,目光躲闪不敢看他。
他们这样的人家,养大一个孩子能花多少钱呢?无非就是饿不死冻不死罢了。
墨寻从小身体好,没怎么生过病,省了请大夫和药费;没有上过一天学,也不牵涉到培养他的花费。
算来算去,只有几件缝缝补补、洗得看不清本来颜色的旧衣服和几年的饭钱而已。
加在一起,都到不了一棵玲珑草的钱。
八岁之后李家夫妻就双双病倒了,李母还能做点烧火洗衣服的活计,李父却连水都提不得,走两步就开始喘。
养家这件事也就和他们没了关系。
“算不出来是吧?那我能算,给你们算个整,一百两,多余的就当你们辛苦赚钱的辛苦费,你们认可吧,没少你们的吧?”
两人脸色青白,点不下这个头,只觉得难堪。
他们一生没出过云镇,见不到所谓的广阔天地。
但仅仅在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小镇上,富贵人家养一只猫,一个月的开销都不止一百两。
而他们,养一个儿子,养了八年,也就用了这点。
顾随之说,“现在来算我的。”
“八岁起,我开始在书铺帮忙看店,每月半两银子,一年六两,十岁的时候涨成了一两,到现在十来年,今年还没过完,我就往少了算,八十两。”
当年墨寻年纪小,很多店都不要他,不过他记事早,性格也稳,看个店还是能做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份工作还是墨寻刷脸刷来的。
他的美是从小就可见端倪的,往前台一坐,整间店仿佛都变得亮堂体面起来。
书籍在这里属于奢侈品,老板给的工钱也就比较丰厚。
只一项就抵了大半,两人脸色更差。
“下工之后我到码头帮忙搬运货物,这个是按做工量算钱,我不好说一共多少,但这个比较辛苦,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