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们大为震惊,彼此互看的眼神都不对了:“这可如何领进宫去?”
隋淼大急,赶紧解释:“平时都是好声好气的。只隔壁老仆耳聋,声音小了听不见,无奈喊话而已。两位姑姑见面便知。”趁着短暂安静的片刻,急忙上去敲门。
紧闭的木门拉开一条细缝,门里探出个扎丫髻的小脑袋,阿织看到隋淼便甜甜地笑了,回身喊:
“婶娘,阿姐,隋哥哥领着两位好看的大姐姐来咱家啦~!”
两位女官面色稍霁,各自捧着器具包袱,肃然跨进门槛。
吱呀一声,西北角的窄门关闭。老仆捧着义母重新热过的药碗回自己小院。
应小满和义母吃惊地上来迎接。
虽说被阿织喊为“好看的大姐姐”,两名女官其实都已三十出头年纪,在宫里做事多年,平时宫人见面称呼为“姑姑”。
左边个头稍高、容长脸的,称为“黄姑姑”;右边个头稍矮,鹅蛋脸的,称为“纪姑姑。”
两人俱出自太后娘娘的永宁宫。不苟言笑,三言两语寒暄完毕,便开始教谕起入宫仪态。
宫里来人了不得,义母赶紧抱着阿织躲去屋里,生怕打扰了正事。
接下去的整个早晨,应小满便在树叶繁茂的梧桐树荫下,反反复复地万福行礼,起身;再行礼,再起身……
脊背挺直,目视前方,直行,转弯,走路不能摇晃裙摆……
纪姑姑将带来的一支珍珠步摇插入应小满的浓黑发鬓,又在她腰带上系两块玉佩。
“刚才教谕应小娘子的行路姿态务必牢记。好了,往前行一段路罢。步摇若微微摇晃,裙摆不动,玉佩无声,便算通过;若有大幅摇晃,玉佩叮当作响,就得反反复复地走。”
应小满走了一上午。
玉佩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无论俩女官怎么教,怎么喊错了?_[(”,她自走她的。
晌午时分,同来的宫人递上食盒和冰饮子。两位女官眼神发直地瘫坐在木椅上。应小满摘下珍珠步摇和玉佩,小心检查一番,几l样都没坏。
她欢喜地捧在手掌心递回去:“好漂亮的步摇,我差点以为晃散了。玉佩也没撞坏。两位姑姑先收着?你们歇息好了,我们下午继续练。”
纪姑姑猛喝冰饮子,润了润差点喊破的喉咙,沙哑地和黄姑姑商量:“我看不用练了。再练也无用……”
黄姑姑瘫在木椅上,同样沙哑地说:“兴许我们想岔了。太后娘娘都赞许说,‘纯朴自然质,天然无雕琢’。我们为何要苦苦雕琢璞玉呢。按着模子雕琢出来,岂不是失了‘纯朴自然质’?”
两人商议好如何在太后娘娘面前回话,如释重负,垮掉的肩膀脊背勉强又重新挺直。
“不必再练了。应小娘子平日如何走路,入宫还是照常行走便是。”
“下午我们改练言辞应对。贵人当面问话,再如何‘纯朴自然质’,总不能对答失礼。”
午后的日头逐渐斜往西边,落下院墙。
应小满练了整下午的言辞对答,学会了几l句“民女在”,“民女不知”,“谢太后娘娘隆恩”,“民女告退”。
“即便不知道如何应答,也千万不要沉默不答,极为失礼。”
黄姑姑格外叮嘱说:“当真不知道如何回话,就笑一笑,说‘民女不知如何答’。”
“对。”纪姑姑也赞同:“应小娘子生得极好模样,看到你笑脸对人,太后娘娘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必然心生欢喜。哪怕周围有其他人在,轻易也不会刁难于你。你不知如何应答,笑一笑就好。”
应小满:“哦。”
黄姑姑陡然警惕三分,板起脸提醒:“贵人面前不要说‘哦’,要答‘是’。”
“哦……是。”
暮色渐起,巨大的梧桐树影笼罩小院。两名姑姑告辞。
“我们明早再来。”黄姑姑捧着包袱站在门边,肃然道,“应小娘子有很多要学。还好时日尚早,我们还可以慢慢地教。”
明天还来啊?应小满有点犯愁,那肉铺子岂不是没法开张了。
她不大乐意地说:“好吧。”
两位姑姑同时停步回头,四只眼睛沉默控诉,应小满赶紧改口:“……是。”
马车缓缓驶出小巷,阿织蹦蹦跳跳地跟在车后头,应小满追出去把小丫头抱回来。
狭窄的巷口正好拐进来几l匹马,马匹和宫里车驾擦身而过时,两边齐齐停住,两位女官下车万福行礼,马上之人停步寒暄几l句。
马车前方挂的灯笼映亮了巷口周围,阿织惊喜地指向前方:“阿姐,七郎来了!”
骑马拐入巷口的正是晏容时。
前后几l人护卫,后头还跟着一辆小车。
窄巷不能并行两辆马车,等宫里车驾出去了,后头那辆车才拐进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