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有充裕的时间把粮草摊开,哪怕在仓周围撒上火药引火,外层燃起来被烧得焦糊的稻谷也会形成一种事实上的保护层,里面绝大部分粮食还是完好无损——要知道,粮仓的设计理念,首先要考虑的便是防火,以及万一不幸走了水,要如何最大程度地阻止火势的蔓延!与其冒险跑过去让那帮家伙把自己绑了然后遭受张贼的百般凌辱,还不如死得从容些,让朝廷知道自己的死节。
段知府就义前倒是让衙役们在府衙里堆了薪柴,免得尸骸落入贼手受辱,然而刚刚踹翻了凳子,衙役们便边看着知府老爷挂在梁上蹬腿边迅速扑灭了火头,然后齐刷刷恭恭敬敬地跪在衙门大堂门口迎张虎,身后是悬在半空晃荡的段元济。好吧,段知府也许并不是吊死,而是被这帮家伙气死在先,谁知道呢。
堂堂府城,半日而陷,张虎的声威一时无两。
整个保宁府的物资、丁口,几乎全被段元济集中到府城阆中。张虎在剑州本已缴获了海量的军粮,看着保宁府官仓里堆积如山的粮草,张虎固然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最开心的还是方戈和他那帮利州卫的兄弟:自从入了营,压根儿就不记得吃过几顿饱饭,尤其是近两年,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饿肚皮,这次的收获简直太大了,打着滚吃也吃不尽这许多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啊!
武库和银库也让张虎大开了眼界。保宁府扼守川陕交界,武库里本有很多宝贵的武备,然而承平日久,府官换了一任又一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粮仓和银库,没人动武库的念头,所以绝大多数装备已锈蚀得不成样子。拿锁甲来说,粗略估一下足有一千多领,但锈成了一坨一坨的。段元济和那些挂了武官头衔的世袭地主们以为是废品,守军们便只好穿着被耗子啃过的破烂不堪的皮甲或被蛀得千疮百孔的布面甲应战,然后被一刀戳一个窟窿。
货卖识家。这些锁甲在张虎眼里可都是宝贝!淋过油静置了一日,让人搬到城墙上向下摔,锈铁疙瘩便全部散开了。挑出完整的,塞进木桶里,再装上半桶江边的河沙,叫百姓们在城里街上推着走!半日下来,细沙把外面的铁锈打磨殆尽,拎出来便是亮晶晶簇新簇新的好甲!剩下的,把完好的部分取下再连到一起,八百多领好甲到手!
城中的惨象不用说了,利州卫的兵卒多是抢劫强奸,而张虎这帮陕北边军们则没有任何香火情的顾忌,遇到百姓的反抗往往是兜头一刀。然而,祸害最大的,却是那些从陕省被一路裹挟而来的炮灰们,不久前还是与眼前这些城中居民一般无二的待宰羔羊,经历了九死一生,很多人在疯狂地报复,向比自己更弱小者变本加厉地疯狂施暴,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补偿他们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
投降的守军被集中到江边。各库的库兵们早已算自己人,自无性命之虞,此刻都聚了来看热闹。杀人,是很受欢迎的节目,观众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挤不上前的人们纷纷爬到树上或房顶上。场面越是血腥、越是惨烈,观众们便会越兴奋。一场屠杀,不仅可以让他们暂时忘记自己的悲苦,他们更会津津乐道好久——同理心是近代文明的产物,此时全球各地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这回事。如果说有,也是在天朝——所谓“君子远庖厨”么,见其生则不忍见其死。但很吊诡的是,千奇百怪的种种虐杀,无论对动物还是人类,这里也最多。
监斩官是李松。
让他和兄弟们亲手报仇,这算是一种奖赏。
经过仔细辨认,一些似乎在南门附近跟这个果搏杀过的家伙们被拎出来,每个人都涕泪交流地哭喊着冤枉。有被认错的么?当然,肯定有,而且可能会有不少。但没人在意这个,甚至挑人的就是看某个家伙不顺眼而将其拖出队伍的。这些人被单独押在一旁。等下会摆上阵亡兄弟的神主牌,用他们的心肝做一场人祭。
守军中的伤兵被集中在一起,还有身上有血迹的。这都是无可辩驳的证据:如果没有与爷爷交战,你这杀材怎么受的伤、身上又是哪里来的血?同样在南门,用死者血液往身上抹的家伙们倒了大霉。这些人也被集中在一处。
余者便全靠命了。将领们按照职位资历由高到低,都在队伍里巡视一番,看中的人被领出来,要么加入战兵营,要么加入辅兵营,算是在阎罗殿逛了圈,捡回一条命。也有些把总果长开起恶毒的玩笑:先把人领出来,等其悲喜交集地暗自庆幸时,再一脚踹回去……从一开始有人发明了这个游戏,后面的几乎所有人都要津津有味地玩上一回,尽情享受着俘虏们的哭号,而每一个哭天抢地的俘虏,都会让围观的观众们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由衷开心的哄堂大笑。
鉴别、挑人等工作全部完成后,注定难逃一死的家伙们在刀枪和酷刑的逼迫下开始在江滩上给自己掘墓。等壕沟足够深、足够宽、足够长,能动的伤兵们哭泣着自己爬进去,他们知道自己是废物,累赘,没人会愿意花费任何一丁点精力在他们身上——如果他们是胜利者,也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对手,这是这个时代通行的游戏规则。重伤不能动的,会被同伴抛进坑里,随后,这些人自己便要跳下去。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