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还有蛮子,不是侯就是伯,一股脑都骑到十年寒窗饱读诗书的大人们的脖子上来了,这叫什么?这叫斯文扫地、这叫是可忍孰不可忍!啥?都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汉子好男儿?我呸!“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乃好男儿”,懂吗?一帮子丘八算什么东西!
因为奢安之乱闹得太大也持续了太久,巡抚都接连死了好几个,一开始听说被平了,大家都高兴得昏了头,圣上的恩旨发下来谁也没想起来应该蹦出来添把堵。等到这股狂热的劲头过去,终于有人醒过味儿来那个老朱头也还罢了,再怎么不对付总算斯文一脉,可那些武夫算老几?不就是有膀子力气能砍人么,一群会说话的牲口啊!凭啥一下子全变超品了,以后叫咱们这些满腹经纶深明大义的翩翩君子还怎么欺负丫的?!
可当时一高兴忘了拦,圣旨已经发下去生效了……那就玩阴的呗!所以,前有分兵驻屯广派流官之请,后面再来一出儿广而告之挑拨离间。
不过,还是没收到预期的效果。
孙杰提前已跟罗乾象认真聊过,听到(罗总兵的出身远不如安云翱,不识汉字)邸报后,罗乾象特意去找了朱燮元,不仅诚心实意地道谢,竟然还郑重其事地行了跪拜大礼“罗某是个啥也不懂的蛮子,但还分得清好歹,老大人是为了某全家好,某替祖宗儿孙谢过老大人!嗯,就是这样。”
这还了得?
得继续折腾!
怎么折腾呢?
好办在兵费核销和功劳上做文章。
庞大的资金、吃掉的粮草、动员的劳力、消耗的物资……所有这些帝国财政肯定要补贴,不过只会补贴一小部分,七成多要由战乱涉及的各省分摊掉——具体哪个省摊多少、报上来以后又能核下去多少,这里面便大有文章可做!
此外还有功劳。孙杰的编制在京营,不归地方,但劳顺所部是川军总是事实吧?罗乾象勉强也算四川的,刘超原来的编制在广西,在贵州打了那么多年,就算黔系将领好了、陇氏安云翱算滇军,那乌撒府的设白到底是算四川(行政区域)还是云南(没有陇氏安云翱之助这蛮婆子连命都保不住)还是贵州(安效良以前可是一直跟贵州的水西一伙啊)呢?各省的军功哪个大哪个小总要议一议,没毛病吧*?
为啥非要分功到省呢?因为要算各省文官们的赞画之功啊。打仗嘛,砍人只是最最等而下之的一方面!汉高祖怎么说的?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得靠萧何,你就说对不对吧!所以呢,抛开现象看本质,功劳,咱们文官得占大头!
嘿哟,差点忘了,还有其他问题呐!早先时候某些大人把朝廷官职当儿戏甚至人情,也不管出了力没有到底值不值就滥赏了一堆蛮夷,这个也还罢了,那安效良和莫德几个可是走投无路才降的没错吧?以前犯下那么多的滔天大罪怎么算,难道就一笔勾销了吗?!要是这样,岂不是谁都能先作乱,打不过一降就完事了呗?是不是这个理儿?
……
本着没有矛盾就要创造矛盾、小矛盾一定要挑唆成大矛盾、大矛盾一定要激化成一场灾难的优良传统,整个京师官场变成一锅粥,所有人都要站队,清流们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口号非为同道,便是仇敌!想置身事外不掺和明哲保身?咄,奸佞,参你!
这回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一直病恹恹的圣天子再也受不得过山车般大喜大落的心理刺激,再加上非要强撑着献捷太庙,受了风寒,身体状况迅速恶化起来。李世忠急红了眼,叫东厂找茬抓了几个吵吵得最凶的关到镇抚司狱里,没想到真有人仿佛中了邪,大牢里一口一个竖阉地疯喊,李公公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上了手段,结果整死了几个。
这下,表面上倒是没啥动静了,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狂飙前的宁静,一股汹涌的暗流正在酝酿激荡,即将掀起一场席卷帝国的滔天巨潮。
*这还真不是我瞎扯,在真实的历史上,奢安之乱平定以后,是川军功劳大还是黔军功劳大朝廷里朱燮元的对头们确实曾吵得不可开交,结果是原本并肩作战的战友反目成仇,川黔二省势同水火,后来矛盾激化到张献忠流窜过来大家相互见死不救甚至彼此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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