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将来我和他娘去了,留阿呆在茶园里帮忙干活,不需几个钱,管他吃喝,生了病给买药就是。”“阿呆自力更生,也就无需银子了。”戚玉台只觉不可思议。他的父亲,当今太师从小到大,不曾真心夸过他,更勿用提用这样肯定的目光看过自己。一个傻子凭什么可以这个老家伙,为何会如此笃定地相信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痴儿。那分明是个傻子!屋中温煦的气氛令他心中忽而生出一丝烦躁,戚玉台忍住不耐,竭力维持温和语气,道:“多点银子不是坏事。”老汉笑说:“公子,有银钱是好,可是阿呆这副模样,富贵太重也接不住,我和老婆子又老不中用,真这么一大笔财,守不住事小,惹灾祸事大啊!”没想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农人,竟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戚玉台正要再说话,听见面前老头儿道:“再者,画眉是我闺女阿瑶生前最喜欢的鸟儿,我不能卖了它。”戚玉台一顿。老翁看着他,那双写满了与自己父亲截然不同沧桑劳碌的眼睛望着他,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我和老伴心中,它就是阿瑶。这是老头子最后念想,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啦。”他爽朗笑起来,招呼戚玉台捧茶喝。“阿呆”不知发生了什么,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着手里一枝生了芽的树枝,老妇人低头与他说了两句,男人疑惑听着,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横看竖看都是个傻子。戚玉台心中轻蔑,方才一瞬的复杂转瞬逝去,重新变得冷漠。他今日来到此地,不是为了看这一家人演这出可笑的、令人作呕的父慈子孝戏码,他是来买画眉的。既然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耐心也到此为止。戚玉台站起身。门外,几个护卫跟着站起,牢牢守住院门。老汉原本欣然的笑渐渐变得凝重,望着走向门外的戚玉台:“公子这是想干什么”戚玉台站在窗前,嘲笑地看着这一家人。“我本来想用五百金来买你这只画眉。”他说,“可是我现在改变了主意,一个铜板都不想给了。”“我真后悔今日跑这一趟,你们这样的低贱的人,根本不值得我用心。”他转过身,示意护卫去取那只悬在房檐下的画眉。鸟儿似乎也知此刻情势陡变,在笼中上蹿下跳,焦躁不安地大声鸣叫。铜质的鸟笼入手冰凉,被护卫递到他手中时,冷得人一个激灵,老汉终于意识到对方是想强抢,脸色一变,蓦地冲上来就要夺回。然而他年岁已高,又因常年照顾无用的傻儿子比旁人更耗精力,哪里挣得过戚玉台。被戚玉台一把推得老远,仍不甘心,踉踉跄跄地再次冲来。那只苍老的手抓住戚玉台的胳膊,粗糙老茧磨得人不适,方才蔼然的脸此刻全是惊怒,因老迈而越发显得这张脸可厌。戚玉台反手握住对方手,恶狠狠一推——只听“咚”的一声响。老汉被推得往后一摔,一声没吭,桌上茶盏被摔得碎了一地,直挺挺躺着,再没了声息。自他脑后,渐渐氤氲出一团嫣红的血,在地上渐渐蔓延开来。戚玉台也没料到对方如此虚弱,不由呆了一呆。倒是屋中老妪反应过来后,尖叫一声:“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尖叫声嘈杂刺耳,戚玉台烦不胜烦,提着鸟笼就要往门外走,被人从门后一把扑住袍角。老妇哭喊着:“不许走,你这个杀人凶手!救命——来人啊——”戚玉台有片刻慌乱。莽明乡是个小乡,庄户与庄户一户一户离得很远,杨翁家贫更在最荒芜的一块土地,四面都无人烟。他本不在意,奈何这妇人声声凄厉,屋中老汉死寂的瞪大的眼睛令他也生出凉意,戚玉台一脚踢开对方,冲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上前,拔刀而过,银光闪过,屋中尖叫顿时止息。只有更浓重的血腥气慢慢袭来。戚玉台撩开袍角,迈步从妇人尸体上跨过,谁知那一直端坐在角落的,只认真玩着手中树枝的傻儿子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一下子从屋中跑出来。“爹、娘、娘!”傻儿子嘴里焦急喊着,手里软绵绵的树枝用力朝他掷去,愤然道:“坏、坏人!”戚玉台脸色一变。“阿呆”虽心智似孩童,人却生得高大,杨翁夫妇将他照料得很好,衣着干净,面色也红润。那双澄澈懵懂的眸愤然盯着他,焦急地、怒立地挥动手中树枝。树枝软绵绵的,落在人身上一点痛楚也没有。像个笑话。戚玉台“噗”的笑了一声,漠然走出屋舍。身后护卫拥上,紧接着一声闷响,四周重归寂静。画眉在笼中凄厉欢唱,欢唱或是哀泣,总归都是同一种清脆歌声。狭小茅舍里,三人零散着并在一处,被血河淹没。他站在门口,看着笼中扑腾翅膀的画眉,忽而觉出几分无趣。还没想好这头如何处理,篱笆后又有人进来,是个背着竹筐的高大汉子,瞧见一行人愣了一下,还未开口,一眼瞧见门口那条蜿蜒血河。“爹、娘,阿呆——”他凄声喊道。戚玉台掏了掏耳朵。他知道这人是谁了。杨翁的女儿杨瑶已过世,女婿却没有离开杨家,仍与杨家人住在一处,甚至还将自己名字改成‘杨大郎’。与岳丈住在一家的男人本就少见,何况是死了妻子的鳏夫,除非有利可图。然而杨翁一家穷得令人发笑,看不出任何值得留恋之处,只能说明此人无能穷困更胜杨家。男人的哭号听起来虚伪又可笑。戚玉台让护卫围着杨大郎,提出要给他一笔银子。姓杨的老头不识好歹,拒绝了他一片好意,这个与杨家非亲非故的男人应该会聪明得多,他甚至多加了一倍银两。既甩掉了这群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