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落日熔金,如血的残阳渐渐被晦蓝色的云霭所吞没。冷落荒芜的旷野之上,一座刚刚立起的墓碑前,伫立着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拉近镜头看清了,是三个人。两男一女。
那两名青年男子皆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齿白唇红,属于俊逸无尘、男神级别的人物。
与两位男神相匹配的,自然是那女子的澄净清幽、绝世风华。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黑发飘扬,一身清冷,深邃的眼眸中泛着幽幽光华,长长的睫羽冷凝清霜。
这三人正是凌云、赵旭,以及浣玉郡主。
那座刚刚立起的新坟里葬着的则是被李瑞允万箭穿身、死不瞑目的杨婉儿!
几天前兴善寺那场血雨腥风的厮杀,李瑞允与白羽大败而归;而凌云、赵旭这边虽然堪堪胜了,却也只能算惨胜。
正所谓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场胜利背后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姑且不说在敌我激烈的鏖战中损伤了多少兵卒侍卫,只说眼睁睁看着死在面前的两个人,便令他们痛彻心扉。
这两个人,一个是晋陵王妃;一个便是千方百计想救王妃而不得的杨婉儿——也就是此时躺在冰冷墓茔里的那个苦命女子。
当时李瑞允与白羽气势汹汹带领大队人马包围了兴善寺,欲将他们几个重要人物赶尽杀绝,赵旭、凌云同杨婉儿先后都出去应对敌人了,禅房里便只余下浣玉郡主与晋陵王妃,还有十几名黑衣侍卫在禅房门口手持刀剑、临阵以待。
“浣玉,我……快不行了,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晋陵王妃此时已奄奄一息了,她紧紧拉着女儿的手,在颤抖中发出低低的呢喃声,“千万不要怪罪婉儿,在营救你母亲摆脱那些乱臣贼子控制这件事情上,她确是尽了最大努力的,只是李瑞允太过卑鄙歹毒了,她……她也没办法啊!所以……所以你一定不能为难她,一定要好好地待她……”
“母亲,求求您不要再说了,女儿明白……女儿明白……”
当时的浣玉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此时回想起来依然心如刀绞、痛到窒息,她眼睫轻颤着,泪水不觉又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秋风萧瑟,一排乌压压的寒鸦呱呱悲鸣着从几个人头顶掠过。
“婉儿,我们来看你了。”浣玉鼻尖凝起酸涩,声音飘渺,“当初你不惧生死、千方百计想帮着我母亲摆脱天枭的控制,可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而我的母亲,临终前也一再为你说好话,希望我们能好好待你,可是你也死了……唉,上天,你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对待这些可怜的人啊!”
“浣玉,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赵旭抬头望望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刚刚浮出的月色被乌云遮去了半截,天际透出的亮光也一点点被即将压迫过来的黑夜掩住了。
浣玉心下微颤,不觉缩了缩指尖。她欲转身离去,又有些不舍,遂拭着眼泪复冲着那冰冷的墓碑拂了一下,“婉儿,我们该回去了。如果还有来世,就托生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人家罢,再不要纠缠到是是非非的恩怨之中、遭受这些痛不欲生的苦楚了……”
长话短说。却说几个人祭拜完了,便有跟随的侍从上前,动作麻利地收拾着各类香烛贡品。
而自始至终,陪伴在浣玉身旁的那两位男神级别的人物:凌云与赵旭,皆脸色沉郁、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此时就待离开了,凌云的脸色却倏忽笼上了一层暗色,仿佛觉察到周围有什么异常动静似的,凌厉的目光微微一转,令人心里一阵悸动。
“怎么了?”浣玉此时只顾着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难以自拔,敏锐捕捉到凌云神色异常的是一旁冷眼旁观的赵旭。
“哦,没什么……”凌云诧异的神色短暂凝滞,很快如常。
赵旭清寒的眸子泛起冷色,似乎对他的一惊一乍有些不满,却又极力隐忍着,只凝眉轻嗤了一声,没有说话。
望着对方冷若冰霜的样子,凌云心里只有苦笑。自打数日前因与浣玉的事跟赵旭闹了那些不愉快之后,他便从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子,对此他也只能见怪不怪了。
这时侍从们已经收拾好了香烛贡品,一行人不再耽搁,于是上马的上马、乘轿的乘轿,径自迤逦而去。
喧嚣浮躁的墓碑前又恢复了原本的凄清孤冷。
夜风呜呜吹起来了,拂动荒草为之折腰;远处连绵的山峰宛如接天的阴影,近处的古柏好像狰狞的鬼影子张牙舞爪,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阴翳之中。
待凌云、赵旭、浣玉等一行人走远了,从重重叠叠的林木后面才慢慢分离出一个人来。
这人一身黑衣,秀发高挽,脸上罩着的黑巾虽然将其面目遮挡得严严实实,但从其窈窕纤细的身姿可以看出是个年轻女子。
她瑟索着身形踉踉跄跄挨到婉儿的墓前,泪眼朦胧地望着墓碑上那几个冰冷的字:“杨婉儿之墓”,眸色血红,宛如一片残破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