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回响。
我不知道自己混杂在人群中还能熬多久,我看不清前路,亦没有退路。如同一只孤单的蝼蚁,只能在这无尽黑暗的荒漠里苟延残喘。
漫长的队伍分为前后两个行进方阵。
第一方阵由完颜盈武带队,浩浩荡荡的马车满载着战利品,箱匣里装满了金银珠宝、绢丝、瓷器和字画。
第二方阵由晟国大将军古札尔领队,身后跟着略显疲态的众骑军。
随后而行的是邶国的俘虏,几个骑兵慢悠悠地贴着队侧行走。整个队伍看似松散却紧密有序,奴仆出逃的机会非常渺小。
一开始还有人反抗挣扎,但逃不出数里就被晟兵快马追回,生生受尽折磨而曝尸荒野。
奴仆们渐渐被消磨了斗志,如同待宰的羔羊。
是日,队伍准备扎营休憩。
我和几名奴仆提着水囊艰难地往前行走,两个士兵跟在身后。随行的一名女仆半赤着双脚,新旧疤痕层叠交织,行步缓慢。
或是因为沙石硌着伤口生疼,突然绊倒在地,被晟兵狠狠地抽了几鞭,单薄的衣衫瞬间撕裂,肌肤裸露。
士兵瞅见,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露出一副垂涎的嘴脸,扔掉手中的长鞭,向女仆扑去。
还未近身,却被突然飞来的石子击中踉跄倒地,骂骂咧咧爬起来再扑。
女奴早已吓得浑身哆嗦,连连叩头求饶。
我攥紧拳头,难抑心中怒火,悄悄拾起地上的长鞭,欲甩出去,却被人往后截住。
我猛回头,一骑马的年轻公子悄然而至,手里拽着我甩在半空中的长鞭。
他朝士兵厉声喝止,士兵闻声抬头看到公子很是惊慌,马上收起了他们的淫爪,面露怯色站了起来。
我缓过神,赶紧跑过去搀扶低声啜泣的女仆,伸手帮她整理好滑落的衣衫,此时我竟全然忘记自己是个“男儿身”。
年轻公子身着青色立领窄袖长袍,长袍外叠穿深棕鸟兽纹短款马褂,扎着硬质牛皮腰带。
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单手持绳,身姿飒爽却寒气逼人。
我猜想这位年轻公子应该是个兵头头。兵头并没有责罚那两个士兵,只顾继续独自骑行。
士兵们松了口气,催喊着我们继续前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耸立,隐约可见绿色植被在山谷中延绵铺展。
男奴们不禁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奔跑起来,在一片蓝色湖泊边停下。
他们俯身大口饮水,熟练地从肩臂取下水囊将其灌满,挂在身上一刻不停地往回赶。
我个子小,手脚慢,士兵立马甩了一鞭过来,被兵头伸手接住。
他示意士兵带奴仆先行归队,留下我帮他刷洗骏马,士兵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湖边就只剩我和兵头二人了。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匹慢慢行至湖边,在一丛茂密水草的地方停下,马儿低头惬意吃草。
我蹲身往牛皮水囊里灌水,湖水滑进皮囊发出“咕咚、咕咚”的清脆声响。
落日的余晖,沉寂的荒漠,静逸的湖泊,悠闲的骏马,让人身处幻境,美得不像话。
原来生命的苦难在辽阔的大自然面前竟也得不到一丝悲悯。
我是谁?我在哪?我无数次地问自己。
我叫寒千辰,未满十二,我是护国公寒荆启的嫡孙女,是“民间大学士”寒楚林的嫡女,也是寒氏灭门惨案的唯一幸存者。
可是我已经不能叫寒千辰了,不能。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唤我“千辰”了。
我神情恍惚,被往日的梦魇撕扯着,心如绞痛。一阵寒风袭来,不禁哆嗦,顿时清醒了几分。
我把湖水轻轻拍洒在马背上,轻柔地给它擦拭身体,它惬意地对我眨了眨眼,眼神里尽显温柔。
兵头眼里闪现一丝惊讶,但很快收敛了这副表情。他的脸庞轮廓线条硬朗,有着阳刚之美却冷若冰霜。
我抚摸着马儿,心想,如果我骑上这匹骏马,是不是很快可以离开这里。
突然兵头的声音冷冷传来:“别想逃跑,你跑不掉的。”
他说话的时候头也未抬。
我狠狠地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摘下头上的牛皮毡帽,掸了掸尘土,帽上镶嵌的绿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继续说道:“若你刚才甩了那鞭子,不但救不了她,还白白搭了自己的性命。”
我心里不禁冷笑:“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起身朝我走来,挺拔的身姿立在我面前,我望向他,面无惧色。
他直视着我,冷冽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我心里一阵发紧,转身闪躲。
宁静的湖面倒映出我污秽不堪的脸庞,高高束起的发髻松散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