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高大男子忽然抬头,伸手指向正在占据整个夜穹的黑暗,说道:“看,天真的要黑了。”
徐信和宁缺都是抬头望去,后者回道:“我看到了。”
夫子又指向云后那抹光亮,说道:“可那里还有光明,那么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你会选哪一边?”
“我为什么要选。”
“或许也可以,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宁缺的回答让夫子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又看向了徐信,说道:“你呢!”
“身在黑暗,心向光明,身在黑暗,心向光明,光明与黑暗,为何不能能归一?”
夫子闻言一愣,接着又仔细打量徐信,说道:“你们俩真像,就好像是在墙头随风招摇的野草。”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有些矮個子活着就很艰难了,其实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选择可以更灵活一些。”
徐信说话时看向夫子,意思很明显,你就是那个高个子。夫子和宁缺听了他的话都是一愣,但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世上有许多活都快活不下去的人,和他们说什么光明和黑暗,那就是在扯淡一样。
“如果高个子挡不住怎么办?”
“那就逃呗?”
“天都塌下来了,你能往哪里逃?”
“这个世界不行,那就逃出去啊!”
徐信与夫子的对话,宁缺反而是最能理解的,因为算起来,他就是从“另一个世界”跑到这个世界来的。
既然他能过来,那也有可能可以再回去。
既然有两个世界,那也有可能有更多的世界。
所以,如果天真的塌下来,或许可以选择跑到外边去。
“他不让我跑啊!”
夫子忽然抬头,望向那越来越黑的天穹,荒原上的温度忽然降低,四周的一切,都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他叹息着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到开始的那个选择?”
“你让宁缺再杀一次,那又有什么意义?”
徐信平淡的说道,而那边的宁缺更是干脆,一刀斩出,像是砍柴一样,再一次杀掉了老管家和儿时玩伴小少爷。
伴随着宁缺这一刀落下,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他发现自己站在崖畔的巨石上,落后徐信大概一个身位,而前边的那棵树上,一个水瓢随风飘动。
他看了眼水瓢,又看看徐信,说道:“你既然不愿拜夫子为师,又为什么要上山?”
“你还不明白吗,今日这一场的弟子人选,早在天启元年就有了结果,不论来到这里的是我还是别人,结果都不会有改变。”
“毕竟,书院早就说了,这一次只收一个人。”
“当然,我是有能力改变这个结果的,但我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隆庆皇子,天上地下已没人有资格当我老师。”
“不过,和那老头见个面说说话,气一气他,也是蛮有意思的。”
徐信的话让宁缺一阵愕然,他有些无语的说道:“你上山就是为了和夫子斗气?你就不怕夫子……”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胸中郁气一出,念头通达,有益修行。至于夫子,我可不怕他。”
徐信平淡的话语刚落,虚空就是一阵激荡,好似有人隔空打了个巴掌过来。他顺势冲天而起,飞身下了崖畔巨石,向着后山的观礼台落去。
“你还说不怕,那干嘛跑这么快……”
宁缺站在崖畔巨石上,嘴角略微有那么一点抽搐。他忽然有种感觉,当夫子的弟子,会不会是件不靠谱的事情。
夫子这个人,原本在他想象中是非常高大上的,但这位老人家和徐信斗气什么的,让宁缺心中那个伟岸的形象有些崩塌,但也……更接地气,一点吧!
“夫子,无矩,好奇妙的境界,不是能单纯的用第八境或者第九境来形容,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也有可能,因为他是夫子,所以无矩?”
书院的观礼台上,徐信的身影落下,细细体悟着方才和夫子见面的一切,对于夫子的“无矩”,他越是体悟,越是感觉一片朦胧迷雾,就好像是在一张白纸上画线条,越描越黑。
他现在真的很好奇夫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昊天世界可不是那些天道不显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天”是真实存在的,并且这个“天”也在一直关注着下界,收割着一个个超越五境的强者。
而夫子居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无矩”,从一堆被放牧的“牛羊”当中超脱,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奇迹都不足以形容这种情况。
徐信这边落下观礼台,山顶就只剩下了宁缺一人,他走到那颗大树上,一个水瓢随风飘摇不定。
徐信看到宁缺摘下水瓢的那一刻,忽然发觉这或许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但这又是谁在布局,昊天?夫子?
他这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