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坠,杨氏扛着锄头回了家,一推开院门,便瞧见大半个院子摆满了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圆东西,凑近一看,这些圆东西还穿了若干上下贯通的孔眼。
贺斩从柴房走出来,手上抱了捆木柴,杨氏上前拉住他,手指着面前的圆东西问:“这些是什么古怪玩意?”
“是蜂窝煤,与石煤木柴的用处差不多。”贺斩一边在院中架起柴火,一边将今日从宋回泠那儿学到的蜂窝煤用处和做法讲与杨氏听。
杨氏听后,大为震撼:“回泠长的什么伶俐脑袋,竟然能想出这么稀奇的东西?”
见贺斩在蜂窝煤旁架起柴火,她又问:“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烧火烘烤,让蜂窝煤快些晾干。”贺斩架好火后,用火折子点燃了木柴。
宋回泠听见院中动静,从厨房探出个头,朝杨氏招招手:“娘,快收整收整,要吃饭了。”
杨氏嘴角咧起,露出一口白牙:“回泠,你做这么多蜂窝煤是准备作何用啊?”
在杨氏看来,山上砍来的木柴足够烧菜做饭了,石煤也只是天寒地冻时买些来取暖用,蜂窝煤听起来虽好,可感觉实用性也不高,还费钱。
宋回泠眼睛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一会儿吃饭再细细与你们说。”
杨氏应了声,心中却略有不快,官家小姐果然不知寻常百姓疾苦,净瞎挥霍钱。
她解下背上包袱,取出里面的水囊挂到院墙上,又拿出一副空碗筷涮洗,这两日她出门都带了满满一大碗剩饭,等到日中,剩饭就着清水,应付吃完,歇口气儿,又接着干活。
刚收整完,宋回泠便叫吃饭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每人面前都摆了碗汤粑,这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
杨氏拾起筷子,开动前疑惑问道:“回泠,年都过完许久了,怎么突然想起做汤粑了?”
汤粑是黔中当地的特色小吃,通常是春节期间做来庆祝新年的,它是汤圆,但又略有不同。
做汤粑,先要将糯米面和成面团,而后揪下一小团,揉圆后用指腹捏成凹型,加入馅料,捏拢成饺子状即可,讲究的人家最后一步还会捏个好看的花边。
馅料主要有富油和酥麻两种,富油馅是用去掉蒙皮后的猪板油,一边用菜刀剁,一边加入核桃仁和花生,边剁边加,加完核桃仁和花生后,再慢慢加入白糖,剁到完全混合即可。
酥麻馅是用炒香后的酥麻子捣碎,加白芝麻、核桃碎、白糖后混合而成,到要包汤粑时,往里面加些清水搅拌成干糊,用根筷子一挑,裹进捏成凹型的小面团中。
宋回泠对杨氏抬抬手,轻笑道:“娘,你先尝一个,再告诉我与你之前吃到的汤粑有何不同。”
杨氏不知道儿媳妇又想捣鼓些什么,顿了顿,还是夹了个汤粑送入嘴中,贺斩也紧随其后动筷。
宋回泠还等着第一波食客的反馈,可两人又是一吃一个不吭声,一口气吃完二十几个汤粑,又将碗中的汤嗦得一口不剩,这才停下碗筷。
“怎么样?”宋回泠心中大致知道答案,但还是一脸期盼的看着两人等待他们的回答。
杨氏词穷,除了好吃,好吃极了,再说不出别的。
贺斩轻轻擦拭干净嘴角,中肯评价道:“面皮弹韧糯滑,有嚼劲,富油馅口感润滑,嚼起来有股浓郁的核桃和花生的脆香,酥麻馅甜而不腻,滑过喉咙也觉清爽。”
宋回泠扬起唇角,眼巴巴望着他:“那你觉得,如若拿去摆摊,生意如何?”
“必定红红火火,客流不绝。”贺斩下意识接了句,说完才意识到宋回泠的意图,面色一沉,当即严肃道,“家中不曾短缺你吃穿,做生意,想也别想!”
宋回泠笑意僵在唇角:“我凭何不能想?大晏有哪条律法是禁止女子经商的?你莫不是嫌我出去摆摊,会丢了你贺总旗的脸?”
她光是药钱都还需一百八十两,贺斩一月军饷才二两,她想问问贺斩莫不是还能再预支未来七年多的军饷不成?
可这话太难听,太伤自尊,宋回泠克制着没说出口。
“总之就是不行。”贺斩眉头紧蹙,如鹰隼般的双眸危险眯起,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反驳的骇人凉意。
做吃食生意需起早贪黑,他不知道宋回泠这娇弱的小身板能坚持几日,何况他还需在城中当值三月,正是春耕都无法给阿娘搭把手,更别提陪着宋回泠摆摊做生意。
宋回泠忌惮贺斩反派的身份,可不代表她没脾气,火气上头,她用力拍桌而起:“这可由不得你,你要是不许我出门摆摊,今日我便一刀砍死你,再自我了结性命。”
宋回泠十分怕死,自不可能做自戕之事,不过是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胡话。
贺斩一边唇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他没想到他这娇弱的妻子竟有如此泼辣性子,她一闹脾气就喜欢用自戕威胁,可现在自戕不说,竟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