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磊出殡那天。
陈麦出院。
之前酗酒时留下了后遗症,加上急火攻心,大悲大痛,胃出血。
本还得再留院观察几天,但今天的日子,她必须出来。
没有办法一个人呆着。
她约了赵塬,在最开始见面的咖啡店。
秋雨寒气入体,街上荒凉得像是死城。
不知道是不是陈麦的错觉,她坐在店里仿佛听到哀乐。
唢呐泣声泣血,呜呼哀哉,一声声引得心颤。
李华年不让陈麦去葬礼上。
因为她从严玮那听说,闻磊帮别人挡了灾,那人是陈麦的弟弟。
陈麦前两天去过一次,李华年看见她就哭得厥过去了。
为了不让场面太混乱,只能等葬礼结束后再去看他。
陈麦看了看时间,准备问问赵塬还有多久。
一划手机,看到了闻磊给她发来的最后一句话。
是那天下午从任珊家里回去的时候,她说她累了。
闻磊说:陈麦,睡个好觉。
她咬着手腕,一页一页向上翻。
又笑又哭。
之前没发现闻磊对「睡个好觉」的执念这么深。
楼梯上有脚步声。
陈麦不想扭头。
店里没人,一桌人都没有。
赵塬在楼梯口站了许久,陈麦坐的那个位置,正是初次见到她时闻磊坐的那个位置。
几天而已,陈麦整张脸苍白无血色,红发的发根也黑了一截,说不出的沧桑。
“你找我。”
陈麦在听到他声音后,胸腔大幅度鼓起落下。
隐忍到颤抖。
她眼皮依旧没抬,遮住了泪和憎恶。
“坐吧。”她声音嘶哑。
赵塬在她对面坐下,搓了两下大腿面。
陈麦直勾勾盯着他,“动手的人,是不是你找的。”
赵塬像是知道她会这么问,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是。”
他眼神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真诚。
陈麦微微后仰,把手机扔在桌面。
接着站起身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袖。
裤兜翻出,包包倒扣。
“我没录音。”陈麦双手撑着桌子俯身,“我知道斗不过你们家,我只想听一句实话。”
赵塬也盯着她,眼底溢出悲哀,“陈麦,这就是实话,我——”他低头搓了把脸,“我没那么坏——”
陈麦一瞬间脱力,歪在座位上。
“会是严玮吗。”
“不会。”赵塬比刚刚更干脆,“她只想弄你——她不会想弄闻磊。”
陈麦扯着嘴角,声音轻得像呢喃,谁都听不到,“那就是严康为了。”
小车说,闻磊找到了钢材场的漏洞,那些漏洞也是严康为的漏洞。
不是赵家,就是严家。
铲除祸源,维护利益。
一片死寂。
陈麦像是忘记对面还有个人,双眼对着楼梯,无焦点,无情感。
赵塬紧紧抿着嘴唇,脊背直不起来。
“陈麦——”
“别喊我名字!”
她突然暴呵。
赵塬一时呆滞。
看着她充满血丝的眼睛,和满脸的憎恨。
恨比厌恶可怕。
深入骨髓,不可扭转。
他看惯了赵之伟的冷漠,也习惯了后妈的阴毒。
可是如此强烈的恨意,他还是头一回直接面对。
店员听到动静,在楼梯拐角处探头查看。
赵塬局促起身,他想问问可不可以送她回家。
可在那样的眼神下,他哑口无言。
陈麦的问题让赵塬也有了疑惑。
不是他干的,可那人确确实实也是从钢材厂出去的。
他去人事局找关系调来那人的资料。
有前科,故意伤人,家里只有个女儿。
虽然也是那个烂尾楼的受害者之一,但这也太巧了。
死的人是闻磊,动手的人恰好就跟钢材厂有关。
不怪陈麦会怀疑,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
阴雨连绵,赵塬身上潮黏。
整个人发霉般恶寒。
一个急转掉头,车开向严家。
严玮刚从葬礼上回来,见着赵塬杀气腾腾找来,瑟缩在门后。
他们自从上次谈崩后还没再见过。
“你……来找我干什么?”
严玮在葬礼上从头哭到尾,眼角那片皮肤和鼻尖都泛红。
赵塬喉头轻颤,放缓语气,“给闻磊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