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寒,月光透过长街似有若无的薄雾落在马车的红木伞盖上,谢婉眠在车内此时有些坐立不安,手伸出布幔查看已然不知是第几次了。
终于,马车停在了政事堂的大门外,随行的织拾道:“小姐,我们到了,外面风大易受寒,要不奴婢先下去探问清楚?”
“也好,你小心些。”谢婉眠柔声说道。
织拾下了马车,谢婉眠有些担忧地掀开车帘,看织拾和门外的守卫沟通一番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织拾兴致冲冲地跑了过来,“小姐,二爷说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谢婉眠听闻此言,方才下了马车,手提八角宫灯跟着以淚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孟鹤卿的办事处。
以淚在门前敲了敲,“主子,二奶奶来了。”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清凌嗓音,“进来吧。”
谢婉眠推门而入,只见青年垂首紧紧盯着手里拿着的卷宗,清雅身姿在昏黄烛火下显得越发朦胧,一旁放着早已凉透凝成油脂的饭菜,看那模样便知道一口没动,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平素要浓重阴沉不少。
怕打搅着他,谢婉眠让织拾把食盒放在了桌上后便屏退了众人。
要是换做前世,无论有多大的事情她是万万不敢轻易来打搅孟鹤卿办公的,可这辈子她不在乎那么多了,自然的也不会顾及那么多。
良久,他才将卷宗放回到了桌上,“夫人找我有何事?”
谢婉眠正在神游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此时突然的出声吓的她肩膀稍稍哆嗦了一下。
孟鹤卿观察人向来是细致入微,他连忙拿出自己挂在衣架上的披风披在了谢婉眠单薄纤细的身上,“可是有些冷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可怖之事?”
谢婉眠眼睫轻轻颤了颤,她确认这里完全是安全的之后这才缓缓开口:“我今天和织拾一起去上街准备看自家胭脂铺子,听闻京城中回春堂买的胭脂千金难求便好奇去瞧瞧,我拦下一位女子闻了闻她手里的胭脂膏,发现……”
话到此处,她的全身都颤抖地厉害。
孟鹤卿看着自家夫人面色苍白的厉害,将人抱在怀里低声安抚,“不怕,你大可说出来,我在这儿。”
谢婉眠定了定神,紧紧抓着他的官袍衣袖道:“胭脂里有鲜血的味道!”
“你说什么?!”
谢婉眠面色也越发惨白,她颤声道:“我从小对味道十分敏感,我很确信里面的是鲜血。”
“兴许只是家禽的血也说不定呢。”孟鹤卿温声说着,他怕这样的猜测会让谢婉眠陷入恐惧之中。
谢婉眠有些失落地垂下了手,“你不相信我,是吗?”
“我信你,可此番猜测若是真的你难道不怕吗?”孟鹤卿轻抚着谢婉眠鬓角的碎发,她琥珀色眼瞳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澈亮,柳眉微蹙,眼中水光微颤,不自觉就惹人怜爱。
“我不怕。”谢婉眠语气很是肯定,她侧过身看着孟鹤卿,“我只怕凶手还未抓到,这胭脂里面有浓重的咸腥味,家禽的血尚且达不到这个程度而且也不是这个味道,那里面用了香料掩盖,所以常人也只会觉得这是胭脂自带的另一种香气。”
孟鹤卿怔愣一瞬,外面有夜风钻了进来,烛台上燃烧的蜡烛忽得被吹灭了,屋子里变得黯淡了几分,两人视线交汇,谁都没有先移开。
过于安静了,连氛围都变得凝滞了起来。
孟鹤卿低垂着眉眼,他不是不相信谢婉眠的话,而是保留,得去搜查证据才行。
“你说的这件事情成立的话,那么和京城中陆陆续续被发现的女尸可能有很大关联。回春堂的事情我会去查个水落石出,你先……”他想说让谢婉眠回府,可夜幕过于浓稠了,太过于深沉的黑暗总是让人引出无限恐怖遐想,“我送你回府。”
谢婉眠摇摇头,“我带了几个会武的家丁过来,独自回府也没什么关系。那是桂圆莲子汤,看你没用晚膳,先垫垫肚子吧。”
孟鹤卿打开食盒,里面清甜温热的味道便溢了出来,他端起瓷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或许是放得时间稍稍久了些,送入口中的温度也是适宜的,胃内酸寒也消散了不少,味道也不是很甜,是他喜欢的口味。
“多谢夫人。”孟鹤卿淡声浅笑回道。
青年面容清隽,用饭时动作从容文雅,除了刚刚那句话外,便再无其他的交谈。
谢婉眠等他用完膳这才拿起食盒准备起身往门外走,却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笃笃笃’的敲门声后,粗犷浑厚的声音响起,“大人,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孟鹤卿把谢婉眠拉在自己的身后,随后才道:“请仵作了吗?”
门外回道:“刚刚验完了尸,仵作说是今天的。”
“好,我马上过来。”
孟鹤卿给谢婉眠系好披风,神色温润,“我让以淚送夫人回府, 京城最近不大太平。”
谢婉眠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