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腑都移了位,浑身疼得厉害。
也许是失血过多,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也嗡嗡作响。
她低头呕出一口血,缓了缓,勉力抬头。
看着对方吃痛暴怒的模样,杨蝉衣缓缓勾起唇角。
笑容越来越大。
被血染红的唇,带着几分冷冽的绮丽,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即便现在的她,痛的要死,她心里依然觉得痛快。
男人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此时的她,视线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体温在快速流失。
濒死之际,杨蝉衣模糊看到一张左眉骨带有一道狰狞伤疤的面庞。
她再也支撑不住,疲累又痛苦,缓缓闭上眼睛。
咽了气。
……
……
杨蝉衣想,自己应该是死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狼狈凄惨,躺在冷冰冰的泥泞的雪地上。
所有的尸体都被拖到了前院,那里还躺着她的爹娘,她的兄长,花梨,还有她熟悉的张管事,厨娘,护院和仆从……
刺客们架柴,浇油,将他们一把火烧了。
她看到满院的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
她听到有人喊走水了,附近的居民被惊醒,官府的人赶了过来。
一阵忙乱后,火被熄灭了。
杨府很快被官府封锁,所有人一概不能入内。
……
世界又安静下来。
雪花纷纷扬扬。
杨蝉衣蹲坐在枯焦的长廊下面,双臂环抱着自己,怔怔望着被雪覆盖了身体的满地焦尸。
残败的杨府中,所有的东西,一夜尽焚。
杨府上下二十余口,全变成了焦尸,没有一个活口。
一夜过去,惊惧、悲伤、绝望、愤怒……
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失去温度的灰烬,变成了沉默的灰白色。
杨蝉衣呆呆坐着。
她明明只是一抹亡魂,却感到了透骨的冷意……
丝丝缕缕的阴森寒意,如同藤蔓般爬上她的脚踝,攀上她的腰腿,覆盖她的脊背……
缓缓地,将她缠绕,包裹。
将冰凉的刺扎进她的身体里,想要将她吞噬。
她好冷啊……
好冷……
“咣当——!”
意识快要归于混沌的时候,杨府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杨蝉衣机械地抬头,眼神麻木地望过去。
一个披着裘皮大氅姿容端雅的男人,携卷着风雪,大跨步走进来。
手持武器的两波人马从他两侧,鱼贯而入。
看他们制服的样式,应该是京兆府和御史台的人。
看来杨府被灭门的事情,万年县令昨晚灭火以后,就上报了。
此时,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在京中传播开来了吧。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赶过来的,竟然不是她的夫君。
而是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也是。
他的夫君,广裕王萧延,现在应该还在灵山寺中吧?
她回杨府之前,给他寄了那么多封信,他一封信都没有回。
杨蝉衣扯了下嘴角,带着几分自嘲,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失望和落寞。
自己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呢?
“仵作带来了吗?”
率先进府的男人问道。
京兆尹站在他身后,连忙道:“回明公,带来了。”
闻千仇看着满院的惨象,神色越发凛冽:“验尸。”
“是。”
京兆尹朝着后面挥手,让仵作上前。
隆冬寒天,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被吓的。
闻千仇何许人?
年纪轻轻就从一介布衣,成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圣人眼前的大红人儿。
满朝文武一见他,就跟遇到苍鹰的鹌鹑似的。
城府之深沉,手腕之铁血,无人不惧。
一个从八品上的小官被灭门,按理说,不应该惊动这位……
问题在于,杨奇正是左拾遗。
拾遗,言官,职掌规谏朝政缺失。
左拾遗的品阶虽然不高,却常伴圣人左右,可以直接向圣人提意见,甄别事理,举荐人才,一些机密事务也会参与。
而杨奇正,是两年前圣人亲手提拔的谏官。
如此,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如今圣人震怒,朝野人人自危,各处势力暗流涌动。
稍有不慎,他这个小小的京兆尹,就会粉身碎骨,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