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睿不得不半夜敲开隔壁房门,顶着一脑门的汗,委屈巴巴地说余明远我要热死了。
大晚上的没法修空调。
最后没办法,余明远拿报纸临时折了个扇形,手动给快要热死的妹妹扇风。
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小灯,余明远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林知睿侧躺在床上,尽量挨近床沿,让微弱的风能更多地吹拂到自己身上。
炎热的没有空调的盛夏夜晚,只有余明远手里那一点凉风。
昏沉间,她半眯着眼睛,看着床边的人。
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色短裤,双腿岔开,斜靠在椅子里。
看着清瘦,其实体格高大,四肢匀长得过分。
昏暗的光线在他眉眼处投下一片阴影,从林知睿的视线看过去,从眉骨、鼻尖到下颚、脖颈和锁骨的线条,如蜿蜒嶙峋的山脊。
清隽而深刻。
余明远扇得很认真。
凉风习习,但林知睿却觉得热。
心里的热很快蔓延到了脑子。
于是她脑子一热,开了口——
“哥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林知睿本以为只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间老破小里度过整个暑假。
邹诚没能成功调和母女间的矛盾,华二的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母女俩彻底决裂。
林知睿说什么都不肯回家,余明远也只能留下陪她。
于是那个暑假,邻居们经常看见从菜场回来的余明远,两手提着塑料袋。
一楼的刘奶奶每回都要问上一句。
“小余啊,又给妹妹做什么好吃的?”
楼上的关阿姨说:“我看小余每天买的菜都不重样,看来妹妹的嘴叼着呢?”
余明远笑笑不说话。
嘴叼吗?
其实也就两样不吃——
这样不吃,那样不吃。
余明远觉得,自己将来要有孩子,大概也就宠成这样 。
“余明远你会不会做鱼啊,这么多刺。”
“这个菜炒得好老,不好吃。”
“我不吃速冻的东西你拿走。”
余明远的厨艺在这两个月里被迫快速成长。
他的这个妹妹除了嘴叼,身体更娇贵。
余明远找人修好了空调,但毕竟是老古董了,修好了也没法把温度打下来。
他只好又给她买了个空调扇。
老房子电压不稳,开了这两个大功率的电器就不敢再开其他的。
最闷热的几天,余明远只能在林知睿房间打地铺睡。
林知睿睡相奇差,一米五的双人床,她能和时针似地转上一圈,被子被踢到地上。
晨起温度低,没盖被子,怕冷地蜷缩成团,一头长发顺着床沿垂下来。
余明远第一次在林知睿的“一帘幽梦”里醒来时差点没被吓死。
后来习惯了。
习惯醒来时脸上有她柔软的发,习惯她最爱的洗发水味道,习惯每晚醒过来,把人抱到床中间盖上毯子……
林知睿在老破小里住了两月,也渐渐习惯。
习惯永远打不冷的空调,习惯隔壁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习惯只有自己和余明远两个人的生活。
就连生日也是和余明远过的。
生日那天早上,邹诚和许阿姨相继打来了电话,林总那儿一天没反应。
“林知睿。”
黄昏时分,林知睿趴在阳台上,听到身后余明远的声音,只轻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吃饭了。”
“不吃。”
余明远没再劝,他走到她身边,同她一样看落日西沉。
“今天的虾很新鲜,我包了虾肉馄饨,没放葱姜,放了紫菜和小开洋,确实比上回的鲜……”
安静的阳台上突兀地响起某种声音。
是从林知睿肚子发出来的。
余明远眼里含笑离开阳台时,让她记得关上阳台的门,有蚊子。
对于吃惯好东西的林知睿来说,余明远的厨艺非常一般,但他包的鲜虾馄饨一绝。
馄饨皮薄,隐隐透出淡红色的虾肉,不大不小,每一只都圆滚滚,放了紫菜和开洋的馄饨汤很鲜。
但余明远只给她包了十六个。
林知睿眼巴巴地瞧着他,还想再吃两个。
“只有十六个,”余明远看着林知睿的目光深长,他说,“十六岁生日快乐,睿睿。”
睿睿是小名,也是亲昵时的爱称。
亲昵这个词,林知睿本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和余明远之间,但当她听他第一次这么喊自己时,又确确实实从中感受到了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