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不同。
楚辰离说他的心没有那么大,只装得下亲近在意之人。
如果有朝一日许多人一同深陷险境,而他又能力有限,他会毫不犹豫地救叶澜舟。
哪怕其他无辜者惨死在他的面前,他的选择也只会是叶澜舟。
楚辰离同样希望天下太平,人人平安和乐。
但对他来说,重要之人的安危,永远排在意义庞大的天下与无数人之前。
也排在他自己的性命之前。
所以后来他会舍命救叶澜舟,也会为了掩护队友和现实里叶澜舟的安宁选择留下断后。叶澜舟并不是不懂,相反正是因为太过于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愈发地羞于提及。
他的愧疚感与心虚正是源于此处。
如果楚辰离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那十年可以说叶澜舟就是个脑子有坑的大圣人,若只是关系平平的救命恩人,那叶澜舟可以说是个好人,也是个合格的报恩者。
但楚辰离是他的恋人,也算他的老师,毫无疑问是他最初能够活下来的唯一底气。
十年前,楚辰离把他放在自己的性命和整个世界的前面。
十年后,叶澜舟却把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的他排在了所有人的后面。
下属的安危、基地的建设、未来的任务……没有一件日常的任务能够替换出去,用来陪伴安慰楚辰离。
十年后的叶澜舟也没能保护好他。
甚至连一声“别害怕,有我在”的安慰都不曾有过。
即便是这样的反省与歉疚,也只在一切尘埃落定,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的空隙里,他才留出闲暇去思索。
这也仅仅是出于某种责任罢了。
叶澜舟终于意识到,早在他没有觉察到的过去——一年前、两年前,甚至就是在楚辰离昏迷的那一两年之后,他年少时那些热烈纯粹的爱意便已经开始逐渐消退,只剩下责任与理智苦苦支撑,随之而来的愧疚与羞耻默默地粉饰着太平。
他至少欠楚辰离一声道歉。
叶澜舟想着,如果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他一定要亲口对楚辰离说一声“对不起”。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的时候,叶澜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紧跟着他便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他逐渐感觉到了手脚的存在。
前面好像闪现了一点亮光。
他眯起眼睛,下意识追逐着通道尽头逐渐放大的萤绿色光点,耳边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轰鸣声。
然后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那道光点飞速地膨胀,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气势汹汹地压过来,像是开了倍速的电影高|潮的瞬间。
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整个吞没进去。
被迫闭上眼睛重归黑暗的短暂片刻里,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丢进了上个世纪的老旧火车里,哼哧哼哧地轻微颠簸着,在时不时传来的鸣笛声中叮叮当当地缓慢前行。
等到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却又完全是另一幅毫不相干的画面。
他发现自己站在林边,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再远处天地交接处有朦朦胧胧的雾影,隐约显现出几座连绵的山峰的轮廓。
在山峰与山林之间的远处,好像有人骑在马背上,正在牧羊。
只是隔得太远,叶澜舟只能勉强看清外形。
他正想往前走,过去问问情况,但就在他的右脚脚跟抬起来的刹那,那阵巨大的嘈杂轰鸣转瞬间在他耳边炸开。
瞬间动弹不得。
他只能停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牧羊人奇怪地抬起头,看着天上下雨似的黑点。
看了好一会儿,那黑点逐渐变大,投落到地上的阴影轻而易举地盖住整个人类。
然后将马匹也包进去,之后又扩大到整个羊群。
牧羊人在那之前意识到了不对,拼命地催赶着羊群离开。
但躲过了第一块石头,还有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
朗朗晴日里,天上下了一场黑色的石头雨。
仅仅是落在草原上的这一部分,便已是将草地蹂|躏得千疮百孔,草皮瞬间被火星燃成灰烬,广阔的旷野之上升起一簇簇的黑烟。
叶澜舟感觉自己仿佛闻见了浓重的焦味。
但事实上他闻不到,也听不见风声和人类的惨叫声,只有那阵轰鸣在他脑海里反复地翻腾着。
这个时候他还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直至无数个白天黑夜如浮光掠影一般飞快地在他眼前闪过,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之后,他看见那些石头砸出的坑洞里爬出了一只又一只不知名的怪物。
有的像是加大号的蜈蚣,长出獠牙的蟒蛇,还有几只头上羊角尖锐得如同利剑一样的羊。
其中一只脑袋都被压扁了,从眼睛周边开始往里凹陷进去,如同被捏扁了的皮球,血肉模糊,但步伐依然稳健。
就像天灾后变异的怪物一样。
只是这些动物大体上还能看出它们原本的样貌特征,没有异种变异得严重。
但叶澜舟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些动物的不同寻常。
“死亡”之前的记忆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那个深坑、黑色的石头、天灾降临、物种变异……
零碎的线索逐渐串联成一条线,变得越来越清晰。
叶澜舟最后想起自己坠落时的最后一个念头,那时候他在想,这些该死的怪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他好像隐约触及到了“真相”。
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色石头便是那些怪物变异的源头。
但他眼前所见的这些幻象却并非天灾的起源。
怪物们从密密麻麻的坑底爬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石头上方的黑烟散去,日夜又开始飞速流转。
风霜雨雪接踵而至,烧毁的野草在春风里吹又生,逐渐盖满疮痍的土地,慢慢恢复成草原的模样。
又不知道多少个日月过去,对于过去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