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是他一生痛苦的开端。
“所以,”季凛忽然俯身,攫住闻冬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闻冬,你知道在你身体里的不明物质,是什么吗?”
早已习惯了季凛百般试探,这次却猝不及防是记这样直白的问法,闻冬愣了一瞬,忽然勾唇笑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半是玩笑般自嘲道:“季先生忽然这样直白不同我周旋,算是对我一个病号的关照吗?”
不知被这句话中的哪一个词眼戳到,季凛微微蹙了下眉,他没有回答,只是依然注视着闻冬的眼睛。
季凛的眼眸颜色很浅,可被他这样专注注视的时候,又觉得仿佛在被深渊凝视,望不见底。
闻冬忽然感觉不大自在,他偏开视线不再同季凛对视,说出来的话愈发添了不着调的揶揄意味:“还是说,你被我今天吓到了,怕我死了?”
明明是故意说出来讥讽季凛的话,可在出口的瞬间,闻冬却莫名觉得心脏一涩。
好像在心底的最深处,莫名就开始紧张,而又期待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而下一秒,闻冬就听见季凛言简意赅答了一个字:“不。”
闻冬嘴里瞬间泛起一股苦味。
不过还不等这股苦味弥漫开来,季凛就又慢条斯理说了下去:“不怕你死,你死的话,我会陪你。”
明明是句堪称千斤重的诺言,可季凛说出来的语气,却又好似平淡自然得像是在说“你要吃饭的话,我会陪你”一样。
闻冬蓦然侧过头来看向季凛。
在这一刻,闻冬甚至极其罕见,没有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眼底浮现起难以置信的茫然。
大概是他这副表情确实罕见,季凛唇角微微扬了扬,语气也染上两分笑意:“很惊讶?类似的话,我不是之前就说过吗?”
闻冬默然。
季凛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在那场车祸之后,闻冬曾有短暂冲动,问过季凛有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还可能有另一种关系。
一种跳脱出所谓的“猎手”与“猎物”,更为平等,又能互相束缚,互相占有的关系。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
当时季凛回答:“如果我们是另一种关系的话,在那辆车撞来的瞬间,我就不会打方向盘了。”
很显然,在季凛的定义里,真正的伴侣,理应共生,亦共死。
所以季凛刚刚说出那句“你死的话,我会陪你”,闻冬才会感到震惊。
这句话在闻冬听来,简直和“我邀请你做我的伴侣”无异。
“你之前不也默许了吗,”季凛又缓声道,“默许你会考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看,要你的玫瑰永开不败。”
说到这个,闻冬就又想起了脚踝上那个脚环。
他当时说,等季凛出院后,可以给他换一个挂坠,把现在这个调色盘挂坠换成玫瑰。
这于闻冬而言确实是一种默许。
默许他会认真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季凛出院之后案件跌宕起伏,确实还无暇去定制新的挂坠。
况且,季凛也有私心——
希望定制这个挂坠的时候,他已能真正拥有他的玫瑰。
闻冬薄唇动了动,终于想要说句什么,然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季凛目光也同样落在了闻冬纤细脚踝处,那个他亲手为闻冬戴上的脚环。
季凛没有让闻冬开口,而是抬手食指竖起在唇边,轻“嘘”了一声,之后忽然道:“在你给我答复之前,我还要再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其实说是坦白,可季凛这时候又好像变得含蓄委婉起来。
他没有直接说“我在你的脚环里安装过定位”,而是说“云风别墅区那边,有定位屏蔽装置”。
可闻冬何其敏锐,他又怎么会听不懂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只是略怔了一瞬,闻冬就反应过来了,他莫名觉得好笑,清冷眉眼都微微弯了起来,忍不住问:“你现在就坦白这个,难道不怕我被你吓到,从而拒绝你吗?”
毕竟绝大多数正常人,如果在得知了自己的追求者,竟然在自己身上装了定位,大概都会被吓到,从而立刻选择拒绝了。
所以季凛这算什么?
是笃定了他和他一样疯,绝不会被吓到吗?
“不怕,”季凛忽然靠近闻冬,薄唇无限趋近于他的耳廓,却又差之毫厘没有真正触碰到,低声问,“闻冬,你听过一句诗吗?”
闻冬忍着想要抬手揉耳朵的本能反应,下意识问:“什么?”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季凛缓声念出了那句诗,“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季凛的嗓音本就低醇如同大提琴,这把嗓音实在太适合用来念这样的情诗。
那简直就是在种下罂粟花海,诱人靠近,沉沦,深陷不可自拔。
念完,季凛微微一顿,又忽然靠得更近,薄唇很轻很轻,如同羽毛般轻轻吻了吻闻冬的耳尖。
之后,他就就着这个姿势,一字一顿问:“所以,我的小玫瑰,你被打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