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秋微愣。
刚想追问什么, 他便看到了凤阳眼中那抹犹豫和深意。
于是他咽下快脱口而出的疑问,而是说道:“凤阳殿下,这里人多眼杂,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没想到,凤阳公主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太子停灵的地方。
她揭开蒙面的白布,看到那张脸时,还是没忍住露出悲痛的神色。
太子……俨然死得不能再透了。
那张温文清俊的脸, 此刻一片青白, 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熟悉的太子常服, 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要是不看那张脸,以及胸前被血液染红的大片布料,整个人仿佛只是静静睡去一般。
江宴秋微愣。
——竟然是他杀。
他本来以为是意外死亡。
江宴秋鞋尖停在离太子的尸首三寸远的地方, 微微蹲下身,仔细查看。
死因……应该是匕首刺伤心肺,大量失血所致。
伤口处的血液早已干涸凝固成了红褐色, 看长度,应该是匕首所致,凶手似乎没有丝毫犹豫, 一击毙命, 狠狠地朝着心脏处刺了进去。
而意外的是,太子与凶手并未留下什么搏斗的痕迹, 就仿佛作案之人乃是相熟之人,毫不设防地被一刀命中, 因为骤然的疼痛, 后续压根没能抵抗得了。
……熟人作案?还是能轻而易举地近太子的身的人?
范围一下子缩小到可怕。
怪不得凤阳公主刚刚讳莫如深, 而太子的死因,昭武帝对其余皇子们都只字未提。
江宴秋抬头,看向凤阳。
凤阳公主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太子皇兄,然后缓缓盖上了白布。
她看着江宴秋,嗓音无比干涩:“……凶手,是太子妃。”
回忆起这位皇嫂,比起愤怒,凤阳更多的,还是震惊和不解。
她拳头捏紧又松开:“我着实想不出,她为何要做出这种事。”
在凤阳看来,皇兄和太子妃,是一对再完满、再般配不过的璧人。
年少相识,少年夫妻,都是大宛的勋贵之家,长辈都知根知底。太子性情温和,有治国之才又不失一颗纯善之心;太子妃温婉聪慧,饱读诗书,少女时便跟着族中大儒学习丹青笔墨,游遍名山大川。
两人志趣相投,能理解对方的理想抱负,又都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婚后十二载,几乎从未吵过架。
“前些日子,皇嫂染上风寒,身体不适,未能出席父皇的寿宴,皇兄很担心她,还提前回了东宫照顾。”凤阳苦笑:“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
怪不得昭武帝要把太子的死因瞒得死死的。
死在女人,还是妻子手里,说出去如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光彩之事。
好像只要与男女之事沾上关系,就被染上了一层凄艳的桃色,不仅不会让人为其鸣不平,恐怕还要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江宴秋:“那位太子妃,现在身在何方?”
“事发后,第一时间就被押如慎刑司了。”凤阳目光黯淡,嗓音干涩道:“依父皇的意思……先严刑审讯,哪怕审不出来,也要三日内问斩。”
昭武帝绝不会允许残害太子的凶手继续在世上苟活。
江宴秋:“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能去慎刑司一探太子妃吗?”
凤阳点头:“跟我来。”
慎刑司是建在地底的一座幽深地牢。
光线昏暗,石壁潮湿,每隔几米就镶嵌着一颗夜明珠,他们一行人沉默地拾级而下。
“大人,还是不肯招吗?”
“嗯,没想到一介弱质女流,倒是嘴硬。”
说话之人身形高瘦,鹰钩鼻,有着很深的法令纹,右眼有道疤,面相看着有些狠厉的刻薄。
见到凤阳,他行了一礼:“殿下。”
凤阳想问的话,刚刚那个属下已经替她问过了。她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地牢中,拷着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脸的女人。
她身上华贵的衣裙被血浸染,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颜色,蓬乱的黑发四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双手被铁环高高地吊起,裸|露出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全是累累的伤痕与血迹。
她垂着头,一动不动,对外界的声音也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死了一般。
鹰钩鼻“哼”了一声:“她若是还不肯招,不用明日,整个吴家都会被下狱审讯,到时候,可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掌刑是故意这么说的。
——既然你不怕死,那你身后那一大家子呢?也都不管了吗?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拷着太子妃手腕的一根铁链,竟然晃动了一下,带出一小片“哐啷”之声。
掌刑再接再厉:“太子殿下的死状,我们可都看过了。心脏出涌出的全是乌血,知道临死前,双眼还难以瞑目地大睁着,你与天子十年夫妻,竟也下得去这样的手。就算是夫妻恩断,也不顾腹中的胎儿了吗?看在太子亲生血脉的面子上,只要你肯老实交代,未必不能从轻发落。”
——哐啷。
又是带起一声巨大的铁链声。
……竟然还真有效。
掌刑心中一喜,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太子妃猝不及防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们这些面前之人。
那眼神……
即使是审讯处死过无数罪犯,里面不乏穷凶极恶之人,手中无数人命的掌刑,被那双眼睛死死盯住,也不由得眼皮一跳,整个人僵住。
那仿佛是野兽才有的眼神,不含半分理智和情感,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她咧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发出“嗬嗬”的声音,血液和涎液一同顺着嘴角流下。
然后突然!
她用力地朝地牢的铁栏杆跑来!手腕带动铁链,发出“咣当”的巨响!
仅隔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