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话语恬绵, 字句摇得厉害,仿若漾水的花枝,娇津津地淌往人耳里。
魏玘听着, 眸底的滚火愈烧愈烈。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把锁,勉力关押所有动念,极尽内敛、克制, 却忽得碰着她一柄钥匙, 契得严丝合缝,轻易解开他心房。
假若他再放宕、再跅弛些,此时待她, 定是忍不住的。
可他终归不生俗骨, 坚忍的秉性超乎常人,便抬起目光、看向那动他心弦的女子。
阿萝就在他面前。她雪颊漫霞,杏眸含泪, 半坐的身姿纤而柔美, 鬓云颓乱却有金钗尚在, 既如芙蓉出尘,亦有夺目的艳色。
魏玘注视她, 谛视她眉眼, 尝出几分熟韵、几分雅致。
相较曾经, 她确实更温婉了。
而在温婉之余, 他目光游移,走过她沾泪的睫、叩抿的唇,仍不免捉到一丝清晰的颤抖。
说到底, 无关年岁, 阿萝的青涩依然如初。
魏玘沉默着, 越发不敢动了。他太了解她, 知她很不耐受,经不得过分的折腾。
但他仍是爱她的,费尽千般力,才能将念头压得近无。自救似地,他抚住她肩头,另一手抬往她耳侧,拆落了璀璨的步摇。
这番举止落了实处,阿萝静静受着,睑下洇开桃光。
于是,刹那间,如瀑的墨发倾泻而下,松软蜷曲,与雪色鲜明错落。
取下了步摇,魏玘又开始后悔。若他不摘、任它斜簪发上,打出泠泠脆响,也是很好听的。
可惜追悔无用,他只得咀嚼她话语,寻找崭新的攻伐机会。
“这回不怕了?”他低声道。
听见怕字,阿萝泪眸一颤,并未立时回应。
对于魏玘的弦外之音,她心知肚明——他是故意笑话她,嫌平素胆子太小、生怕惊动女儿。
寻常夜里,他温柔清隽,也果决傲烈,总是锐意进取、别出机杼,将书里所学逐一实践。
她只得那般承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连着软在嗓里、脱出喉头的几泓音声,也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在殿阁里洋洋洒洒。
这样的相处原是雅趣,受得二人乐在其中、写满爱意。
可后来,女儿降生,受阿萝伴随身边、亲自教养。阿萝便也多了顾虑,总含起音、掩住唇,亦或是咬人肩、埋下首等等,想方设法地堵住出路。
此时此刻,她这般不管不顾、抢占先机,倒是七年以来的头一回。
今夜的阿萝确实有恃无恐。
昭仁在越宫有两处居所,一是临近父母的千秋殿配殿,二是独自居住的鹤羽殿。女官说过,公主今夜在鹤羽殿,于她自然轻松许多。
“不怕了。”阿萝道。
饶是嗓音沁着软,她的回应仍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味。
魏玘递目瞧她,遍览她面庞,见她水眸潋滟、红唇泽润,却仍微仰小脸、不屈不挠地盯他,揪他衣襟的力道也有增无减。
她是很热的,他正有体会。而今,她的热里又多了如梅的倔强。
——这令他喉头干灼,燥得益加厉害。
换作平日,他很喜欢她的倔强,因她正是依靠那倔强,方才立足于尘世、坚守心中大道。
可现在,他只想捏碎她的倔强,要将她容在手里、小心地抚捏,抹开一道又一道赧泪,将她眷恋而沉湎的样子尽收眼底。
魏玘低低笑了一息,暗叹自己卑劣至极。
但是,这又有何妨?她是仁慈的神女,而他是她虔默的信徒、独一无二的爱人,偶尔啸纵一次,许也会受她原谅。
便道:“那你可得藏好了。”
“小心些、谨慎些。不要惊着配殿里的清儿。”
清儿?阿萝眉眼凝滞,耳畔嗡地炸开。
她被他说中心事,揭开最怕的情景,转瞬记起为母的责任,纤小的身子立时绷紧。
魏玘有所觉察,不由得攥紧五指、闷哼一声。
阿萝无暇管顾他,呜咽道:“你骗人。”
话虽如此,受过他那番威吓,她的声量已然压得细小:“清儿、清儿此时分明在鹤羽殿里。”
魏玘当然清楚,昭仁确实不在千秋配殿。毕竟今日,女儿玩得累了、留宿鹤羽殿前,还蹦跳着跑来、事先与他知会了一声。
可他本就是存心吓唬阿萝,眼下自然不会松口。
甚至,他还给出了更恶劣的说辞:“不信吗?那……我如此抱你、去配殿亲眼瞧瞧?”
抱、抱她去?阿萝一惊,脸颊陡然发烫。
臊人的画面浮现眼前,系她自书里读来,本以为会在心里埋藏终身,此时却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令她屏住呼吸、掐断声音。
那是什么感受?真会如书里描述、那般同条共贯吗?
不对,她该想清儿才是!
阿萝睫羽扑扇,小小的心纠成一团。
她为自己的走神而害臊,又怕女儿真在附近、听得父母动向,一时萌生退意、便要抽身,却觉狭路陡然一塞、填得人满满当当。
“呜!”她再度扑往魏玘的肩头。
到这里,阿萝最后的力气也荡然无存。她心里羞愤,想魏玘没个正形,在十万火急的关头,予她的态度反而诚实得惊人。
她不敢动,也无力再动,像收起爪子的小猫,别无办法地伏着。
——真想咬他一口。趁他肩膀就在近前。
恰是阿萝愠愠欲试的档子,一枚薄吻率先降落。
她怔住,迷茫又懵懂,任由魏玘侧颈垂首、以微凉的双唇贴上她耳廓。
“起来吧。”他的话音依然沉哑。
尔后,他动掌,自后轻拍她一记,恋恋不舍地揉捏两下,终究还是松了手。
诚然,魏玘今夜的种种话语,确是以暗度陈仓为表、以激将法为里,存心要看阿萝垂睫赧颊、又娇又恼的可爱模样。
哪里料到,她竟会如此热烈,不顾鱼鳔未配,亦不顾二人位置有异——这超出了他的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