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
一黑一白两人驻步在西城外的一座小山岭上,停身后,白云生意外地恢复了本相。
寒月当头,夜风飒飒。
过了没多久。
“嗖嗖嗖。”
三道黑影冲上山顶,停在白云生二人身后。
来人忽然单膝跪地,恭敬无比道:“拜见公子!”
见他们眉心的魄印便知都是妖修,个个普通相貌,修为倒是不错,左右皆在黄魄境,中间那人竟到了绿魄境。
白云生放开暮小闵无骨的小手,转过身,月光清凉,佳人红晕微浮。
白云生缓缓道:“你们是倚帝山谁的手下?”
中间领头的人肃然道:
“启禀公子,属下三人隶属荆昊大人紫府卫,奉命前来江州调查烟雨楼。”
白云生一听是荆昊的人,口气也稍微缓和了几分:“有什么收获吗?”
“回公子,属下等人刚来不久,所查情报尚还有限。”
紫府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干将,但这句话说得却有些哆嗦。
果然,此话音方落,三人只听白云生冷冷道:“那现在我给你一条线索。”
银霜月下,仿佛抽刀断水。
白云生摇身一变成了司马铭的模样。
“司马铭”干净利索地命令道:
“此人是烟雨楼在江州的统领,今已伏诛,你即刻带人查出与他相关的所有情报,我还会在这里停留三天。”
三名紫府卫快速抬头扫了一眼司马铭的样子,应声道:“是,属下明白!”
白云生变回模样,一挥手,面前三人退身而散,似乎从未出现在月下。
人声尽,幽静的小山岭又浸入了一片安详。
暮小闵一身雪白的衣裙飘逸在清幽的月光里,暗香浮动。
她柔声道:“你想毁了烟雨楼的江州分舵?”
白云生认真地点点头,冷冷道:
“这几年与烟雨楼交手,我们都太被动了,一直被它牵着鼻子走。敌在暗,我在明,这样下去永远解决不了这个麻烦。烟雨楼的触手已经伸到了江湖各地,只要实力足够,探查也并非难事。我出倚帝山时,便请妖域暗中彻查,想不到已经查到了江州。”
小闵皱着鼻子道:
“那今晚你提议出来逛街,也是故意的咯?”
“当然不是,”白云生会心一笑,柔声道,“这些天大家都很累,江湖上一直没什么好事,出来玩一玩也不错。我只是在客栈里看到了倚帝山的机密暗号,知道他们已经来了,但何时找我可不清楚。”
小闵微微垂目,露出了开心的倾笑,这笑容印在浅浅的月华中,宛如月中的仙子悄然降世。
世人若是见到身边女子的这番模样,眼中断然不会再有他物。
他白云生也是世间之人,一瞬间也看呆了过去。
此月,此衣,此人。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不熟悉。
白云生喉咙里挤着一阵沙沙作响的干涩,看着咫尺前纯真如月的女子,他忽然有一股想亲吻的冲动。
“雪儿···”
在分别长河里积蓄已久的情愫化成了两个简单的字,白云生轻轻托起小闵柔弱的玉手,目光深情又迷离地说道。
暮小闵风一般抬起头,晨露般的瞳孔先是慌乱,接着一转,却又含情脉脉地看着眼前人深邃的黑眸,涂满红晕的俏脸宛如醉后的蜜桃,粉色的樱唇欲言又止,简直比那五十年的竹叶青还要醉人,看得喝酒无数的白云生心神荡漾。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在皎洁的月下跳动。
但凡在这江湖里,这种渴望一旦生了,便绝对没有人能抵挡住。
白云生也是江湖人,所以他没有抵挡。
低头,轻轻一吻。
俯身,紧紧入怀。
在这一刻,他无比确认地相信,他的雪儿从未与自己永诀,他一生所爱没有枯守。
而暮小闵也放弃了最后一纸伪装,承认了自己暮成雪的身份。
此时此刻,在她遗世独立的芳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正在滋生。
他像雾,捉摸不定;又像火,温暖炽热。
然而,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象却正在两个忘我的年轻人身上发生。
月下山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周围,只见一缕缕诡异的黑气和一丝丝纯洁的白气蓦然而生,正在相互靠近,碰触,仿佛两个刚刚出世的精灵,好奇地看着对方,想握握手,却又在碰到的一瞬间惊吓地分开。
白涟涟的月光里,两人宛如一尊融合的雕塑立在山巅。
无人察觉的惊变正在慢慢发生。
就在黑气与白气的一次次轻撞又分离中,山岭上的花草树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凋零、死去、萌芽。
生命经历着一次次的枯荣,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景象越来越奇妙。
唇分,气散。
月光聚散之间,草木的枯荣戛然而止。
夜风似水轻流,白发如雪,一男一女依偎如鱼。
白云生极尽温柔道:“雪儿,你骗得我好苦。”
“有那么苦嘛?”
暮成雪侧脸贴在白云生温热的胸膛上,莞尔一笑,音若清泉。
“不苦,一点都不苦。”
白云生声音坚定,搂着爱人腰肢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寂静的夜,寂静的山岭,寂静的温柔。
在这一刻,白云生忽然产生了一种退隐的念头——抛开一切诡谲的阴谋和莫名其妙的责任,与心爱之人寻一地,度一生,管他什么生死大限,任他什么天灭之难。
可在暮成雪此刻的心里,却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想法。
那种想法让她悸动,让她恐惧,让她感到身边这份温热清晰的爱脆弱不已。
对她来说,这朵幸福的花朵下长满了锋锐的寒刺。
暮成雪的手贴在白云生胸口,感应他体内那股黑色的力量,庞然又诡异。
它随时在一点点吞噬着白云生的寿命,就像一种邪恶的咒蛊,让你强大无比的同时也把你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