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年十一月二十一,申时,长安城南,怀贞坊,秋叶草堂。
徐无病迎着向晚的余晖,在长安城南一路查找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秋明礼的府邸前。
这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宅邸,四周灰墙瓦房,皆是一片民居。宅邸的大门朱漆剥落,既没有阔气的高耸门楼,也不见镇宅的石雕狮兽,只在门上悬着一块门匾,上书“秋叶草堂”四字,笔画银钩铁划,笔力雄浑苍劲……
也难怪周围居民不识,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不能相信,这竟是一座当朝三品大员的府邸。
整个长安城坐北向南,自古达官显贵皆信北面为尊,故长安城正北是太极宫,往东是大明宫,东北住的大多是官宦门第,西北则是以天宝阁为首的商贾巨富,东市与西市开在城中央两端,城南便是平民居住的区域,越是往南,越是拥挤不堪。秋明礼为官业已二十余载,却硬是将自家的宅邸安在了平民之中。
徐无病上前叩门,出来一个小童,年纪十六,长得很是秀气,他问明了无病的来意之后,便客气地将他带入前厅,奉上茶水。
小童名唤“平安”,他说秋老爷人在户部,过不了多时便能回家,让徐无病在厅中稍待……
徐无病左右无事,便在秋先生的草堂中走来踅去,他见那“秋叶草堂”不过是个两进的院落,厢房、正房都甚为狭小简陋,院中的青石板多已开裂,长了许多青苔杂草……整座府中便只有两个仆人,一老一少,老的年约五旬,名叫“喜乐”,专司清洁打扫、厨房造饭,少的便是书童“平安”……
“咳!……想不到,秋先生的居所,简陋如斯……”
无病与平安聊了几句,又回到前厅坐下,喝了几口酽茶,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日与胡依依的一番对话……
“胡……姐姐,你是说,我之前拒绝魏王的一片美意,不去青衣卫当差?……”徐无病见碧波仙子脸上忽然现出一副忧容,不禁心中也无端地生出一丝歉疚之情。
胡依依点头说道:“虽说‘君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然大丈夫也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有所为有所不为也……你读了许多圣贤之书,这些道理应该懂得,须知,独善其身容易,兼济天下则难啊……”
徐无病道:“可是,胡姐姐,那青衣卫……是如此肮脏龌龊之地,行的又尽是些阴险歹毒之事!无病实在不愿,与那些豺狼为伍,虎豹同列……”
胡依依道:“天下之道,人有善恶,器无好坏。那青衣卫不过一‘器’耳!器在他手,便是为非作歹,器在你手,尽可行善助人……若你手中无器,便沦为刀俎之肉,任人宰割;若你手中有器,便可挥洒自如,尽兴施展……今日,只有尽你所能,将这手中之器,打磨得愈是刚强、愈是锐利,来日,方可一展胸襟,为天下黎民请命,为百姓苍生造福!……”
胡依依只一个柔弱女子,却道出了这一番洋洋大论,直听得徐无病沉思良久,直至豁然顿悟,道:“胡姐姐,无病知道了……”
胡依依道:“你知道什么了?你可知道……这几日,要不是我与小舒护着你,你早被那些爪子们抓进青衣卫的大牢里了,就算你修了些功夫,可好汉也敌不过他们人多……你却一味钻在缝子里,就知道儿女情长,天天唉声叹气,只管自己在客栈中买醉……我便让小舒买了诸般天下好酒,索性让你喝个一醉方休!……”
无病不由再次羞得满脸通红,双手抱拳,低声道:
“胡姐姐教训的是!前番是无病任性了,今后,无病做事,但听姐姐吩咐……”
那舒恨天却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我说老姐姐,你也别太责怪无病老弟了,无病老弟要是连‘儿女情长’也不会,你心里,怕是更不开心……”
胡依依白了舒恨天一眼,道:“也怪我……腿伤休养了两月有余,来到长安时,你已经出城东而去了……”
徐无病忙道:“胡姐姐,你的腿伤都已全好了么?”
胡依依笑道:“全好啦……好的不能再好了,多谢徐公子惦记!……来长安这一个月,我与小舒横竖无事,便在这醴泉坊给你买了处宅子,虽然小了点,便只有七进院落。不过,好在旁边就是那望仙楼,闲暇时,徐公子若出门想喝个酒,倒也方便……”
徐无病环顾四周,见这所大宅,屋宇高阔,处处皆是飞檐翘角,门厅宽广,面面都是雕梁画栋,宏楼妙宇,布局精美,长廊画壁,粉刷如新,原本便已装设得甚是豪奢,胡依依又别出心裁,将这后花园布置得别具一番风雅……无病暗想这一处豪宅大院,竟是给自己买的,前前后后的仆人丫鬟,粗略一算,至少不下二十多人,那位名唤“董来福”的,想必便是这宅子的总管。无病再回思从前,自己经常出入杭州分水堂的方家大宅,自己的这处宅子,比之方家的大宅虽宽阔有所不如,但陈设之豪奢精雅,竟还有过之……不想自己年纪轻轻,便能拥有这一处豪宅美院,这可是自己一直以来,连做梦都不曾想到之事!
无病暗自惊奇,不由问道:“胡姐姐,这样一个大宅子,得花多少银子?无病区区援手之劳,怎敢劳动姐姐,如此厚礼相报!……”
胡依依向舒恨天问道:“小舒,这个宅子,花了多少?”
舒恨天道:“这个宅子原本是西域一个胡商买的,辛苦装设了大半年,刚刚请好丫鬟佣人,却遭家中急变,便要即刻赶回,倒是让我捡了一个大便宜,才花了白银一万八千两,再加上添了一些个物件,拢共二万两银子……”
无病心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