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隐光听到前半句了。
她大惊失色又小心翼翼地问:“商先生让我忘掉一亿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赖帐吗?”
商邵:“……”
沉默数秒, 他语气复杂:“应隐,你挺会抓重点。”
谁能想到这女人脸上还挂着眼泪呢?现在看来,怕不是鳄鱼的眼泪。
应隐已经开始感到肉疼:“那原来的三千万是不是也要还给你?”
商邵语气高深莫测:“你觉得呢?”
应隐心里纠结半晌,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说:“那上班的这几天, 你总要结给我的。”
言毕, 她飞快而小声地补充:“一天是二十七万三千九——零头已经帮你抹了。还有上次你续的二十分钟拥抱和鲸鲨馆的吻……”她看着他, 伸出手指头比了个“耶”:“……两千万。”
商邵目光沉沉地看她半天, 继而毫无预兆伸出手去, 抚上了她的额。
挺热的。
他找到理由, 点点头:“烧果然还没退, 再吃点药。”
应隐还是能听出好赖话的。她鼻尖微皱:“你骂我?”
“不舍得。”
应隐一口气哽住, 一丝红从她的苍白中慢慢匀了上来。
“我没有欺负病人的习惯。”商邵好整以暇地补充, 伸出手:“护照给我。”
“不给。”
“还想跑?”商邵微低了头, 视线锁住她。
应隐大窘, “我不跑, 真不跑……护照可不可以不给你?”
护照本被她用力抠在掌心。明明是新换的,应该崭新笔挺, 但其实那暗红的封皮,却早就在刚刚数分钟内被折磨得褶皱一道道。
递出这样一本完全出卖她情绪的护照本, 应隐觉得难堪。
商邵还是伸着手,戴着黑色羊皮手套的那只手掌心朝上:“交给我,我不想回来看不见你。”
应隐一怔, 心口的酸涩感翻涌得厉害, 她鬼使神差地、迟疑地、不舍地掏出护照本, 眼睛不敢看他。
她在他面前有什么余地?每一道眼神每一次呼吸, 每一句倔强的口是心非的话, 现在连一本护照都不肯为她保守心情。
商邵接过, 但并没有戳穿这本护照老得这么快的秘密,而是径直收进大衣口袋中,继而勾了唇角:“还有第二件事。”
“嗯?”
“你还没叫我名字。”
“商……”应隐努力了一下,后一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变成了尾音轻落的:“先生。”
“这两个字是很难听,还是难念?”商邵平淡地问。
他很坏,明明知道这两个字既不难听,也不难念,却要听她亲口否认。
“不,好听的,”应隐果然中他圈套:“商邵商邵……”她喃喃低念了两遍,展颜:“很朗朗上口。”
商邵挑了挑眉。
应隐被他目光盯得身体一紧,意识到自己果真叫了他名字,蓦然觉得难为情。
“平时有人叫你商邵么?”她顾左右而言他,想找个跟她一样的同伙。
但她没有同伙。
“很少有人直呼我名字。”
“那他们都叫你什么?”
“商生,商sir,邵董,Leo,商先生。”
“还有阿邵。”应隐添道:“上次你那个女同学这么叫你的。你同学都叫你阿邵么?”
商邵勾了勾唇,情绪冷淡了下去:“我同学叫我Leo,阿邵这两个字,我家里长辈叫我多一点,你想叫?”
“我不要,万一你把我当我长辈。”
商邵似笑非笑:“你才几岁,妹妹仔?想当我长辈,除非我们家谁二婚,或者……三婚?”
应隐“哼”了一声。
“那我就得叫你婶婶了。”
应隐倏然瞪大眼:“不要!”
商邵失笑了一声,“你想要,我也不肯。”
应隐跟他聊了几句,只觉得浑身冒汗,想是她穿得全副武装,在暖气房中怎么待得下去?那股口干舌燥从她心底、脚底、手心源源不断地冒出,像针刺,刺挠地痒。
“就叫我商邵。”他为她一锤定音。
“为什么?都没有人这么叫你,你会不会听不惯?”
“名字取出来,没有人叫就已经很可惜了,我该谢谢你愿意叫我姓名。”
他讲什么话都意兴阑珊的感觉,但语速又那么优雅匀缓,音量恰到好处地保持在面对面耳语的程度,令人感觉这话他只钟情与你一人说。
应隐想,他是个天然的情话高手。
“商邵。”她终于念他的全名,在十足清醒的时刻。
眼神仓促地流转开,又在日光下认真回来,与他的静静交汇。
地毯上的花是白山茶,被冬日阳光很淡地描在织物纹理上。她的大衣翠绿色,掐腰的伞裙设计,脸又那么白,唇和鼻尖染上淡粉,令她看着,像盛开在德意志寒冬里的一株绿梗白春花。
只冲这件大衣,商邵认为该给Anna加季度奖金。
谁都没说话,可是他的目光停她脸上,气氛很坏,叫人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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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送餐服务来得恰是时候,那阵门铃声不知道解救的是谁。
应隐饿了快两天,喝了一盅法式浓汤,顿时觉得从身到心都熨帖了许多。吃药时,看到商邵给她留的便签,药盒上也被他细心写了服用方式和用量。
“应小姐,你是邵董第一个带出来的女朋友呢。”Anna讲好听话哄她开心。
“我不是……”应隐第一反应就想否认,但想到合同条款,她默默咽下,问:“上一任女朋友,你没见过么?”
“见过,不过不是像这样接待你。”Anna偷偷说:“她不如你漂亮,差得很远的。”
应隐抿着唇,笑意包不住,终究还是露齿笑了起来。
那是当然,她是这一代花中公认最漂亮的,营销号说她的美貌直击男性生物本能,虽然是麦安言买的狗屁通稿,但路人竟深以为然很是认同。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