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学士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府上。
他回到书房之中,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宋云舒闺房。
彼时, 宋云舒正坐在房中, 手里捧着绣花绷子,聚精会神地绣着荷包,直到听见“咳”的一声, 才抬起头来。
宋云舒一愣, 立即将荷包放下, 顺手塞到身后,起身行礼, “女儿见过爹爹。”
宋大学士笑容和蔼地看着宋云舒,又瞄了一眼她身后的绣花绷子, 宋云舒即便再沉稳,面上也多了一丝娇羞, 忙道:“爹, 您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吓了女儿一跳。”
说罢,宋云舒便扶着宋大学士, 到一旁坐下。
宋大学士眼角舒展,打趣道:“为父自然敲了, 只不过有些人刺绣太过认真, 没有听见罢了。”
此言一出, 宋云舒更是心虚, 连忙低下头, 为宋大学士沏茶。
“爹, 请用茶。”宋云舒将茶盏端给宋大学士, 便乖巧地立在了一旁。
宋大学士端着茶盏, 却没有动,只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宋云舒柳眉弯弯,样貌像极了他故去已久的夫人,而这份聪慧沉稳,也是袭承了他和夫人的优点,宋家如日中天之时,满京城的贵子,宋大学士都看不上眼,即便要和皇后一党联手,他也不愿意委屈了女儿去做侧妃。
如今,宣帝看似放过了宋家,宋大学士自然不想再耽搁,只想快些为自己的女儿寻一门好的亲事,以免她受世家之累。
宋大学士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云舒,你此番去北疆,也见到了三皇子,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宋云舒微微一愣,思忖片刻,开口道:“三皇子风光霁月,才干卓绝……依女儿所见,是所有皇子之中,最出众的一位。”
宋大学士捋了捋胡须,笑道:“如此,甚好……你在北疆这段日子,三殿下待你如何?”
宋云舒想了想,答道:“三殿下对女儿礼敬有加,并未因为宋家与方家的关系而为难我。”
宋大学士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道:“那爹就放心了。”
宋云舒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同,忙道:“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大学士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三殿下擢升睿王,听闻宁贵妃马上就要为殿下选妃了。”
宋云舒面色僵了僵,下意识问道:“爹的意思是……想让我去选睿王妃?”
宋大学士颔首,道:“虽然我宋家大不如前,但是如今三殿下既然愿意重新启用为父,说明我宋家还有用武之地,咱们既然投了三殿下,何不更进一步呢?”
宋云舒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浮现出了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那人剑眉星目,笑意腼腆,一腔赤忱。
“不可以!”宋云舒下意识站了起来,内心的想法随之脱口而出。
宋大学士有些意外,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宋云舒,问:“你……”
宋云舒敛了敛神,道:“爹爹,女儿知道,自古以来,婚姻但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论女儿的真心话……女儿并不想嫁给三殿下。”
宋大学士不解地看着宋云舒,“为何不想?”
宋云舒低声道:“爹,说句不恰当的话,日后三殿下很可能要荣登大宝,可若是那样,三宫六院,美人无数,女儿实在不想一辈子活在争风吃醋和尔虞我诈之中。”
宋云舒话音落下,宋大学士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吟片刻,道:“可是,云舒,你如今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实在不能再耽搁了……若是连三殿下你都不考虑,还有谁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宋大学士说着,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宋云舒唇角微抿,道:“爹,其实女儿此番北上,最大的收获不是救了我宋家,而是见到了京城以外的样子。”
宋大学士静静地看着宋云舒,道:“说下去。”
宋云舒弯了弯唇角,道:“曾经,女儿以出身世家为傲,总以为世家为贵,寒门为轻,在京城的闺秀圈子中,哪怕遇到寒门武将之女,也总是觉得她们不通诗书,不懂礼仪……但到了北疆,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北疆战事吃紧之时,世家子弟依旧附庸风雅,沉迷享乐;而那些寒门出身的将士们,却在前方浴血奋战,奋勇杀敌。”
宋云舒想起侯立恒那一双疤痕满布的手,沉声道:“女儿这才知道,我们能在京城高枕无忧,都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
宋云舒说罢,目光澄澈地看着宋大学士,道:“爹,女儿不愿早早嫁人,被囿于后院之中,我读书、学医多年,并不仅仅为了嫁入高门,而是应该做出些像样的事来,若能造福一方百姓,方不负爹多年来的教导。”
宋大学士神情复杂,低声道:“云舒,爹知道,你自小没了娘,爹又公务繁忙,你习惯了事事自己拿主意,但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若是这样耽搁下去,只怕你将来要后悔也晚了!”
“爹,感情之事……也要讲究缘分,不是么?”宋云舒声音轻轻,“娘去得早,多少人想嫁进我们宋家?可爹一直没有续弦,不也是因为,心中忘不了我娘么?若是女儿有幸,也能得遇良人,那我一定不会错过;若是遇不到,又或者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做好我该做的便是了。”
宋大学士怔然看着坚定平和的宋云舒,良久,轻叹一声,“罢了,你终究是长大了,爹也不能一辈子为你做主,你要做些什么,便去做吧。”
宋云舒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自己一贯严谨刻板的父亲,会如此轻易答应了她的请求,不由得问道:“爹,您怎么……”
宋大学士苦笑了声,道:“云舒,这段日子,爹在家养病,也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