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秦国岌岌可危,杀了公叔痤纵然能出一口气,但这样做,只能激怒魏王。”
嬴渠梁直视着赢虔,神色凝重:“魏国乃当世霸主,魏武卒更是天下第一强军,此时此刻我秦国除了退让,又能如何?”
“若是大哥非要杀公叔痤,渠梁也不阻拦,人就在石室之中。”
“等大哥杀了公叔痤,然后让整个秦国,嬴姓公族为公叔痤陪葬……”
赢虔手中的青铜剑回鞘,心头的怒火被嬴渠梁一番话打消,末了赌气,道:“你是秦君,你说了算。”
“你就算是放了公叔痤,但你如何保证割让河西之后,公叔痤会信守承诺?”
“此事我也无法保证,割让河西,这只是破局需要付出的代价,如今的秦国必须要承受。”
嬴渠梁脸色难看,语气肃然:“大哥也清楚,魏国大将军庞涓谋划,意图一举灭秦。”
“而公叔痤是唯一能够抗衡,乃至压制庞涓的人,事已至此,渠梁别无选择。”
“渠梁所为,皆是为了秦国!”
“哼!”
冷哼一声,赢虔怒斥:“身为新君在这个时候离开栎阳,只带百人前往骊山军营,渠梁你是秦国新君,不再是以前的仲公子了。”
“二哥,河西之地乃公父辛苦打下来的,就这样给魏国,我秦国得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莹玉也是开口质疑,道:“你这样做,公父如何安息?”
“哈哈,那依你之见,秦国亡了,你的公父便能安息不成?”荒冷笑一声,嘲讽,道。
“放肆!”
娇喝一声,莹玉长剑出鞘直指荒,冷漠:“这是我秦国公室的事情,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与此同时,赢虔面目不善,盯着荒杀机袭来:“你是谁?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无知!”
冷哼一声,荒撇了一眼赢虔:“以前我觉得公子虔是一号人物,今日一见,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莹玉不可无礼!”嬴渠梁向莹玉呵斥,然后朝赢虔,道:“大哥,他是我为秦国请的国师!”
“莹玉,向国师赔罪!”
见到嬴渠梁脸色难看,莹玉心下一惊,她清楚从小到大,嬴渠梁从未如此怒过。
心中委屈,却也坚持着向荒行礼:“莹玉冒犯国师,请国师赎罪!”
这一刻,赢虔也是神色微变,他可是清楚国师是什么意思,更清楚嬴渠梁在这事儿上不会乱来。
“赢虔见过国师,方才鲁莽之处,请国师见谅!”
赢虔是一个理智的人,既然是嬴渠梁请的国师,不论荒才华如何,他都需要给面子。
他是个骄傲的人。
他不是给荒面子,而是给嬴渠梁面子。
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两位如此也是事出有因,此事就此作罢!”荒没有理会莹玉,而是向公子虔:“秦国存在,未来河西还能夺回来。”
“秦国若是亡了,河西可就彻底成魏国的了,更何况,目下的秦国守得住河西么?”
“我老秦人……”莹玉俏脸一动,话脱口而出。
“别提老秦人!”
荒深深地看了一眼莹玉:“我就是老秦人,诸位生于公室,纵然秦国多艰,也不会缺一口吃的。”
“老秦人贫苦,村落里因为战争断臂断腿的大有人在。”
“老秦人为秦死战,为嬴姓公族赴死,可秦国,嬴姓公族给了老秦人什么?”
“是富贵?还是权势?”
撇了一眼嬴渠梁,荒语重心长,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若是秦国失了民心……”
“现在的老秦人已经活不下去了,当下的秦国谋求的不应该是五霸伟业,而是让老秦人活下去。”
“罢兵是唯一选择,两位何必为难君上,秦国亡了,对于两位有何好处?”
荒的一番话,振聋发聩。
特别是对公子虔。
……
许久,卫鞅走出了石室:“秦君,老师已经进食了,希望秦君别出尔反尔。”
“这是自然!”
嬴渠梁心头松了一口气,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秦国的生死危机,开始出现转机。
“鞅来赴约了。”卫鞅目光落在荒身上,笑容一下子灿烂了起来。
此番入秦,他的目标已经达到,又遇见他欣赏的荒,人生得意,当浮一大白。
“国师,国中还有政事,渠梁就先走一步了,我在栎阳静候国师!”嬴渠梁开口,他清楚卫鞅与荒之邀约。
“好!”
微微颔首,荒笑了笑,道:“既然应了君上,荒自然会入栎阳,国事为重,君上一路保重。”
“嗯。”
嬴渠梁目光落在卫鞅身上,朝着卫鞅肃然一躬邀请,道:“若先生入秦,渠梁当扫榻以待!”
“秦公好意,卫鞅心领了!”卫鞅惊讶于嬴渠梁的诚恳,但这个时候他没有入秦的想法。
“……”
嬴渠梁一行人离开,卫鞅看着天色:“这个时间点,也不知道有没有好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与鞅兄共饮,便是好酒。”荒从来都不是扫兴的人,相反更照顾他人的感受。
两个人,离开骊山军营,找了一家酒肆,要了一壶秦酒,两盘切羊肉。
“恭喜了,秦国国师!”卫鞅朝荒举盅,余光中带着一丝羡慕。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这个时代,诸子百家,天下士子,最大的追求,绝不是著书立作,而是出仕。
他们有理想,有追求,也有抱负,他们想亲手改变这个天下。
卫鞅便是这样的人。
“以鞅兄之才,只要鞅兄点头,出将入相不再话下!”
荒举盅,与卫鞅对饮,他自然是察觉到了卫鞅余光深处的羡慕,放下酒盅:“国师,只是一个虚名罢了。”
喝了一口酒,卫鞅直视着荒,语气轻松:“荒对于秦君这个人如何看?”
“嬴渠梁其人不简单!”
这一刻,荒也是放下了酒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