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星上,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在空旷的沙地里留下一浅一深两行脚印。
整个地下空间像个密不透风铁盒,头顶的人造太阳孜孜不倦地放射出热量。李云敛没走几步,便栽倒下去,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柴靖蹲下身道:“我背你,来。”
“靖哥……”李云敛嘴唇发白,紧握着柴靖的手道,“桑吉不会丢下我的,她一定还在等我。”
“我答应了带你去找她。”柴靖耐心道,“喝点水,睡会儿,我去借辆车。”
他趴在柴靖的背上,一手搂着他的脖颈,喃喃道,“桑吉不会说话,要是被薛延陀的人掳走了,她会死的……”
“她一个人,不会走远的。”柴靖道,“可能是营里待着烦闷,出去散心了吧。”
“营里有人欺负她,她和我说过的。”李云敛红着眼睛,低声道,“我问是谁欺负她,我去告诉阿翁,她哭了。”
柴靖紧锁着眉,不发一言。李云敛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在阿翁还没有指派柴靖担任他的护卫时,他也曾以为柴靖是个哑巴。
后来他发现柴靖不爱说话,是因为回纥语说得不好,但他确实是个可靠的人,也是天狼营内唯一给他买糖吃的人。
他喜欢吃甜的,这事只可能是桑吉告诉柴靖的。他知道柴靖对桑吉有几分亲近之意,也不愿点破。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朦胧之中,有人动作轻柔地替他掖好了被子。他睁开眼,望见了熟悉的帐顶,桑吉绣的布娃娃挂在他的头顶。
柴靖不知何时背着他回到了营地。桑吉正站在他的榻边,对他笑了笑。
“桑吉,你回来了……”李云敛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不要离开我。”
桑吉对他打了个手势,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嗯,
晚安,你也去睡吧。”他应道。
翌日清晨,李云敛起了个早,见到柴靖正和一人说话,那人的背影看起来甚是眼熟。
“萧长河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营里一下子沸腾起来。
营里的空地上停着数台机甲,还有好几箱物资。萧长河此番归队,还为天狼带来了不少新鲜血液。
一名天狼士兵打开物资箱,眼中绽出光亮,“嚯!这么多弹药!这下薛延陀该吓尿了!”
萧长河脸色不善,快步往金帐走去。
李云敛等了半天不见他出来,便迈入金帐,“阿翁,你……”
他杵在原地,亲眼目睹萧长河握着刀捅进阿翁的胸口。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推开了萧长河,扶住倒下的天狼领袖。
“阿翁!”
“没事……我没事,云敛。”
“柴靖和我,你只能选一个。”萧长河脸上满是戾气,硬声道。
“等云敛成年之后,你愿意把领袖之位交给他吗?”
萧长河冷笑一声,“怎么可能?他是李家的种,他身上流着仇人的血!”
“柴靖才是合适的人选,你带着你的人走吧。”
李云敛将手覆盖在阿翁起伏的胸膛上,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他扭头望向萧长河,见他眼中布满恨意,不禁感到一阵畏怯。
萧长河不发一言地走了,他这才想起来呼救。
天狼领袖突然病危,营内无人敢议论此事。李云敛彻夜守在病床前,终究还是送走了无条件待他好的阿翁。
他有点儿麻木,阿翁走的时候安静得像是睡着了,相比起阿娘走的时候,现在他好像没那么痛了。
萧长河一把火烧了金帐,这种无声的示威在营内引起不小的骚动。
“萧老大给我们带来了物资,比柴靖靠谱多了,跟着他才有肉吃。”李云敛
路过校场时,听到墙下有人议论道。
“柴靖根本不适合当统领!”“我们支持萧老大!”
夜风吼啸,柴靖独自坐在高地上,一言不发地摩挲着掌心里的那枚扳指。桑吉在他身边坐下,对着他打了一串手语。
“你找到你的孩子了?”
桑吉点了点头,柴靖不禁替她感到高兴。
“那你要走了吗?”
桑吉摇了摇头,又做了几个动作。
“没关系,你要去薛延陀找他,我也不会阻拦的。”柴靖道,“要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就行。”
桑吉指了指不远处的李云敛,打了个手势。
“舍不得吗?”柴靖笑了笑,目中流露出难得的柔情。
笛声呜呜咽咽地吹响,李云敛奏完一曲,发现一只野猫正蹲在他脚边,好奇地打量他。
“你听懂了《鸣沙调》吗?”他低声问道。
除夕夜,人间又跨过了一年,须弥星上的日子和往常并无不同。
天狼营内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士兵们喝多了酒,一个个都像烂泥一样醉倒在地上,仍旧抱着酒瓶不愿撒手。
李云敛只喝了一口,被呛得说不了话,当场逃离了这让人难堪的宴会。他躲到仓库里,爬上机甲驾驶舱,和柴靖的智能管家星云玩猜谜游戏。
地上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竖起耳朵,示意星云噤声。
“是桑吉的声音。”
他正要离开驾驶舱,却又听得另一人的声音。
“萧老大,这女人是叛徒!那个新来的小子和我说,他亲眼看见这女人和薛延陀部落的人见面!”
萧长河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女人,不难烦地挥手道,“交给柴靖处置,我不想管。”
“告诉柴靖那厮顶个屁用!他不会对付女人的!”部下啐了一口,咬牙道,“这女人一定是薛延陀安插的
奸细,我们那么多兄弟死在薛延陀手上,留着她就是个祸害!”
“她不是!”李云敛怒吼一声,从高处跳了下来。
桑吉看向他,泪水夺眶而出,浑身颤栗不已。李云敛走到她身边,才发现她被人狠狠地打过,怒火油然而生。
“欺凌弱小,你们还是人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