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还没有从朝元阁回来,叶霏烟与李星鸿抬头不见低头见,脑海中回想起李慎在紫宸殿内对她所说的那些话,不禁感到忐忑不安。
自己果真还没有放下吗?爱与恨的界限究竟在哪里?李星鸿过去对她所倾注的时间、精力,甚至是生命,究竟算什么?
还是不明白……
她将配枪塞回腰间,往朝元阁走去,恰好遇上李慎与武衡一道从殿内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李慎问道。
“实不相瞒,我怕慎郎在莲花池遭遇不测。”叶霏烟坦诚道,“侍女说你没有带护卫,这也太让人操心了。”
武衡见状,识趣地行礼告退。
李慎顿时面有愧色,“我对李星鸿的脾气还是有些把握的,没想到让你担心了。”
叶霏烟跟随他一道登上山峰,在亭子里落座。清风徐来,夏日酷暑顿时一扫而空,叫人浑身舒爽无比。
李慎斟酌了一下说辞,以平静的口吻叙述道,“先前他落水昏迷时,太医署替他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情况不容乐观,刚才武衡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件事。”
叶霏烟并未接话,李慎便继续道:“我听说云南王的医学团队最近正在月轮研究抑制陨化的药物,你要是有空,不如替我去拜访慰问一番,我想以个人名义捐赠一些研究用的器械。”
一缕阴云遮蔽了日光,空
气里顿时多了一丝凉意。
叶霏烟有些坐立难安,起身道:“我会把慎郎的心意带去的,捐赠的事就交给我吧。”
李慎也不客气,一味地笑着道,“下个月的俸禄我让刘尚书多拨一些给你。”
叶霏烟现在暂挂着第一舰队的职务,李慎却要提前预支了第二舰队大都督的薪水给她,君王恩宠总是叫人猝不及防。
“陛下要给我加薪,还不如把我的建议都听进去。”她忍不住劝诫道,“我还是觉得,即便不杀李星鸿,也不能轻易放他回到月轮。”
李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略一抬眉,“我刚才问他,于阗王在他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一个人,他直言道‘情同手足’,于是我又问,你与我难道不是叔伯兄弟吗?”
叶霏烟头也不回,眺望着山下开得烂漫的桃花,“你又做这种煞风景的事。”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和我提起代宗与建宁之情谊。”李慎低眉道,“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很多时候谁也说不准……但我想他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做让我失望的事了。”
暮色渐起,李慎在亭内弹完了一曲,扭头看向身侧。
李星鸿以主旋律变奏收尾,将曲子引入了另一层境界。
叶霏烟沉浸其间,直至李慎收琴起身,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两人从
头到尾没有开口,交谈过一句话,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愧是子规先生。”她拍了拍手,笑眼看向李慎,“生日快乐,慎郎,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过要晚上八点才开始。”
“按照我的规矩,我过生日,就该是我来派发礼物。”李慎掏出了一张烫金卡片,不由分说地塞给了叶霏烟。
卡片上画着线条灵动的白狼,以及他本人的花体签名。
叶霏烟双手接过,心道这回又是怎样的邀请函?亦或是契约之证?
“这是随时可以生效的契约书,你想提什么要求都可以。”李慎道,“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叶霏烟笑着道,“谢谢慎郎。”
李慎又掏出了第二张卡片,夹在指间,“刚才在莲花池说的那些话还算数吗?要是不算数,我就不给了。”
李星鸿斟酌片刻,接过了卡片。
回宫路上,叶霏烟始终在思考这二人究竟秘密达成了什么协议。
长安城官道,车辆徐徐而行,一阵阵呼喊声从街上传至车内。
“前面怎么这么吵?”李慎一手撑着太阳穴,眼中带着疑色。
“似乎是集会活动……”司机张望片刻,神色间带着些许不安,“陛下,我们绕道吧?”
“集会?怎么会挑现在这种时间?和京兆府报备了吗?”
叶霏烟动身下车,“我去前面瞧瞧。”
她穿过车流,走向人群末尾,发现这是一支由工人组成的游行队伍。
李星鸿不知何时下车走到了她身后,观察片刻后问道:“罢工?为什么要罢工?”
旁边那振臂高呼的青年打量了他一眼,见其衣着华贵,不禁露出嫌恶之色。
“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哪里知道我们劳动者的辛苦?”
李星鸿提起了兴趣,目中精光矍铄。
“展开说说?哪里辛苦?”
叶霏烟知道他铁定要作妖,不由得扶额。
禁军机甲已经停驻在了街巷上,但由于没有接到命令,无人敢轻举妄动。
“我是江都王之后,家中原本有良田千亩,都被征去建造工厂了。”罢工游行队伍中的青年抱怨道,“我现在不仅收不到佃租,还要去替人打工……”
李星鸿环抱着双臂,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又扭头看向另一名年长者,“你呢?”
那年长男子推了把眼镜,愤然道:“我原本在家复习备考,准备冲刺神枢院律法系,也被叫去工厂拧螺丝……那种工作交给机器人不就好了吗?”
另一名男子打断道:“诶?要我说,就是那些机器抢了我的工作!”
“阿翁,你看起来好像已经到了上有高堂、下有稚儿的年纪,还在备考吗?”李星鸿笑着看向那戴眼镜的年长者
,“你父母长辈身体如何?孩儿上学了没?妻子支持你在家备考吗?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是什么?”
“你……”年长男子以食指指着他,气得直抖胡须,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