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这一次本来也是为了再试探一回的。表哥到底是在山下长大的……
她不知道赵苏的心里很明白,两边都要从他这里套取些对方的情报,祝缨还让他写下来,他本就这个尴尬的身份,早习惯了。只是双方做法有差异,祝缨能给他的好处更多,让他写的时候也有点为奇霞族“正名”的意思,多少有些诚意在内。表妹的话里就没这层意思,一味只问义父情况,并不提还能给些许好处。
虽然他知道,义父如果能够有个“安抚獠人”的政绩,对仕途是很有利的。可人家做得好看,且不似作伪。
他更欣赏祝缨的做法。
苏媛笑道:“好吧,你说的对,我先与他交易就能看看人品啦。上回有姑父和你做中人,这回可是我自己来了。你说的名帖要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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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第二天收到了苏媛的名帖,是赵苏代写的字,帖子却是苏媛派人来投的。
来人投帖,询问什么时候能够见祝缨,苏媛想与她面谈交易的细节。
祝缨派人跟着去驿馆回话:“只要苏娘子准备好了这两天都可以,详情面谈。”
那边苏媛当天下午就到了县衙,此时赵苏正在县学里上课,二人中间并不用翻译。祝缨这边有关丞、莫主簿等人相陪,苏媛则带着自己的随从。
此时,她才向祝缨介绍了她的随从,侍女们不提,她指着一个中年男子介绍:“这位是我阿爸信任的……嗯,帮手?”
祝缨好心地纠正:“辅佐?”
苏媛道:“对。他的名字用你们的话说,是树的意思。”
男子并不很魁梧,却显出一种别样的精明,也穿着带着绣纹的奇霞族的衣裳,也会说一点福禄的方言。他用方言向祝缨问好,关丞等人听了一阵轻松。他们很怕什么都听不懂。
祝缨道:“既然能听得懂,可就太好啦。请坐。”
宾主坐定,由关丞先代祝缨说:“不知娘子此来,有何指教?”
那边是那位树老兄代苏媛说:“县令与我们洞主答应了交易的事儿。”
他两人先开了个场,苏媛道:“早就有话,那咱们就说说怎么交易?”
祝缨道:“这里有几条,要同苏娘子讲清。苏娘子说的能做主,也是要报给令尊的,我这里谈下的,也必须报给朝廷。是不是?苏娘子之前如果试着交易过就应该知道,无论是盐铁还是米,朝廷都不会准许随便交易。”
苏媛道:“不错。”
祝缨道:“要报朝廷,我就得向朝廷说明你族的情状,你族姓名,来历过往、人口,你父姓名。人口你给我个约数,不要虚报。你一旦虚报得太多,这件事情就不归我管了,你就要重头再来与府里、州里打交道了。他们好不好相处你比我清楚。”
苏媛认真地听着,皱眉道:“什么都要告诉你?”
祝缨道:“也不必,知道得太多了会把人吓跑的。”
苏媛笑了与“树兄”对望一眼,对祝缨说:“好。”
祝缨道:“你们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你写,我报。快马进京,半月可回。”
苏媛道:“你能交易多少?”
“你要多少?价怎么算?”
苏媛道:“只要是山货,都行。也有牛马、也有木材、也有茶、你们也常有人进山采药,你可说,我看有没有。我就要盐、铁、米。”
祝缨招来了祁泰,那苏媛就叫上了树兄,两人开始讨价还价,祁泰是个不会交际的人,就会死咬着底价,气得树兄用奇霞话开始骂,祁泰又听不懂。祝缨听得心里暗乐。
最终谈下来,苏媛那里的情况就让赵苏写个片子,祝缨这里将两边谈妥的情况往政事堂报一下,然后两边交易。福禄县自己也不产铁矿也不产盐,祝缨也是从中转手的,所以得得到批准。
本次是一次性的交易。
祝缨接着就召来了赵苏,道:“你们兄妹都认识,不须我多言啦,有一件事我们想托你来办。你代你舅父写一份陈情表,详述部族实情,写明所请之事。”
苏媛也说:“表哥,那东西我不会写,还请你来写。”
奇霞族的情况赵苏早就准备好了,他写的时候心里矛盾得紧,他下意识里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像是舅家叛徒。一直犹豫着没往上交。
现在看到表妹也在,显是谈妥了两家都同意,他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赵苏心里有稿子,当场一挥而就,捧给祝缨看。祝缨拿起来说:“改一改。”
赵苏忙问:“要怎么改?”
祝缨指着他这一篇说:“喏,开头要敬问陛下。这里,要写明阿苏家二十年来是与朝廷为善的、是向慕王化的。再有,这里,写铁器一则是为学习耕种,二则是为守卫家园,因为周围还有许多不服的部族,会侵扰阿苏家。人口户数如果不准,就不要报这么多,这里,最后要署上你舅舅的名字。”
一一给他指正了,让他改一下,主旨是要把皇帝抬出来好好敬一敬,然后是表白对朝廷没有任何的恶意,是敬畏朝廷的、是需要朝廷的,是想与朝廷好好相处的。
原本是个介绍情况的片子,到了祝缨手里最后变成了一份“陈情表”,亦可视作一部“獠人”对朝廷示好、隐有归顺之意的表章。这可是自上回“獠乱”之后朝廷首次收到了“獠人”的上表。
都改好了,祝缨再自己写一篇公文,一并送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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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接到祝缨发过来的公文,经手人看到“福禄县”就乐了,戳戳旁边的人:“来了!”
旁边的人道:“什么来了?你又闹,瞧,我写得好好的字被你蹭坏了。”
“你重写就是!看,福禄县又来了!哈哈,有好戏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