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世子的船就要走了,您真的不去送啊。”
天刚亮,苏轻眉端坐在窗下, 手上翻着画册, “不去。”
前日在院子里,她对他也算是尽量温柔,言辞肺腑, 最后他沉默完依旧油盐不进地让她留在扬州, 丝毫不松口,着实让人生气。
她颇有种拳拳真心被辜负的感受,两天没怎么理过陆迟, 气还没消, 今早他说走就走, 那般狠心的人, 她还理他干嘛。
陆迟在钞关漕运有人把守, 走旱路经过城关也同样, 李焱在这儿盯着, 她很难自己偷溜到京城, 偏偏他越固执强硬, 越让她不安。
“舅舅是再过三日走?”
“嗯, 拂冬伺候老太太,听老太太说舍不得,要穆将军多呆两日, 将军就同意了。”
苏轻眉点头, 原本为了避嫌他们也不会一块离开, 反正她一定要回京, 陆迟那边行不通, 她就登大将军的船。
站在柜子前的绿桃叠好衣衫,想到了什么,“小姐,扬州的百姓们已信了我们放出去的传言,陆陆续续往程家钱庄取银子,沈掌柜说他午后也会派人去提钱。程江掌柜着急忙慌找了您好多次,奴婢看了信没要紧的就没给您说。”
三艘大船还扣在市舶司,程江的钱庄根本承受不了越来越多的承兑,迟早会求到她头上,“看来就这两日里,等他信里开口求我了,再拿给我看。”
“是,小姐。”
与此同时,另一边城西码头边的大船上,周遭的喧嚣仿佛被隔开,男人站在船前甲板往岸上眺望,“她还没来。”
长庚站他身后,“是,世子。”
“她还在生我气。”陆迟慵懒倚在栏杆,手上的刻刀正在刻檀木,想到女子那日拿称呼‘要挟’他带她走的暖心模样,摇头笑了笑,很快脸上笑意又消失不见。
穆琒曾问过他为何起事那么急,他无法告诉旁人,从穆青羽离京后,灵粹宫就加强戒备,期间完全得不到母亲的消息,他靠近不了,连姑姑都见不上面。
李希近来的作风怪异,他摸不清打算,不能再等。
说来也巧,边关取胜后,李希让穆琒带重兵进京,大好机会随即出现,他得以孤注一掷。
瞒着苏轻眉是因为她留在江南,以她的财力和穆琒将来的保护,即使他回不来,她也可以过得很好。他了解她,表面柔弱,却是个很坚韧的女子。
她是他千方百计强求得来,没想到有一日他自己先推开了她。
而他已经开始后悔。
“世子,启明送出口讯,沿途作好了安排。”
陆迟压下多余的情绪,算了算时间,“让贺大人请严阁老进京,就说学生们想替他好好办一次八十寿辰。”
“是。”
……
当苏轻眉坐马车赶到,陆迟的船已然行了很远,她撩开帘子,只余下看不清的一道虚影,女子静静趴在车窗,目光放空。
她同样有些后悔,后悔不该与他赌气,两日没给他好脸色看,连他上船都没来送他。
堤岸边种了一排樟柳,树下有个眼熟的小孩在徘徊,苏轻眉的视线无意中与他对上,他停顿了片刻奔跑过来,李焱见状拦住他,交流了几句才带孩子到马车边。
李焱轻揪了揪他的耳朵,介绍道:“县主还记不记得胖虎?他住在这附近,白日里常来码头玩耍的。”
苏轻眉攀下马车,很快想起是很久之前她和陆迟一同安置的流民孩童,那时男孩长得胖乎乎,现在也是,很容易勾出她的回忆。
哎,她更想陆迟了。
“嗯,我记得。”
胖虎十一二岁,因为胖显得形容憨厚,他仰起头,“苏姐姐,陆迟哥哥让我帮他把这样东西交给你。”
小孩从口袋里掏出明显是木雕的物件,他勉强半握住递到苏轻眉面前,摊开手掌,原来是只简易的小船。
木屑尚未来得及擦干净,看得出临时雕刻而出。
苏轻眉莫名感到喉咙微苦,“他……有没有说什么。”
胖虎的小胖手指了指船头的小人,“喏,这个就是他,苏姐姐看到了,当是为他送行。”
苏轻眉接过捏在手心,抿唇,“万一我不来呢。”
胖虎笑得龇牙咧嘴,“陆迟哥哥说你心最软了,会晚来一会儿,但他知道你一定会来,要是你哭,还让我帮忙哄你嘞。”
苏轻眉心口微热,转过半身,摸了摸木头小人的头,低声嘟哝:“谁会哭啊,他净做多余的事。”
话是如此,她拿出锦帕将小船包住,裹紧贴身藏在左胸襟侧。
胖虎童言无忌,疑惑问道:“苏姐姐,我觉得今天的陆迟哥哥不开心,你们会分开很久吗,他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
苏轻眉回过头,“那是他以为,姐姐告诉你个秘密,我再过几天就赶上他,杵在他面前吓他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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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钱庄没存银的事在扬州闹得沸沸扬扬,关了大半,仅剩的几间门口等满了要取银票的普通百姓,程江三催四请才在醉东居见到了苏轻眉。
他现在只想拿回投入大船的银两,可苏轻眉一句话就把他堵得没话说,毕竟船都押在市舶司手里,她一个他们眼里的‘妇道人家’哪有本事解决。
这半旬,程江没有一晚整觉,李氏和沈家素来交好,当沈钧将存在他们那儿的银两取出,结合莫名其妙扣住的船只,他就明白先前是他低估了李氏的手段。
“李东家,只要你和沈家说一句,让他们把银子存进来,我保证将新买的大船退回去,以后绝对不会做海运生意。” 他答应归他,可没说他儿子不能做,等度过难关再谈别的。
苏轻眉喝了口茶,笑道:“我和沈夫人关系就算不错,总不能开口管人家的银子存哪儿,听说他们近两年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