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这工业小三线建设的来龙去脉, 还要追溯到两年以前,买地出兵,将大江以南的州县府道传檄而定的时候了, 这一次出兵,动静不大,似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报纸上更是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还不如报道叙州案费的笔墨多,对于诸多州县面对天兵时的表现,内乱,因此造成的死伤, 都是一语不发,也不提沿江各地藩王府的惨事,以及顺着大江满载而归,从松江港出海,走海运直送天港入内库,甚至都没沾漕运的巨额财富……
总之, 从报纸上来看,就好像是出门溜达一阵子, 随意地划拉了一块地进兜里似的——但是, 在事实上,却是让买地的实控区域一下就翻了两三倍, 现在从疆域来看, 忽略掉那些靠海疆相连的飞地,就是于传统华夏的腹心之地,买活军占的领土也实在不小了, 倘若把面积平移到欧罗巴去,在欧罗巴可算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庞然大物了!
这些土地和飞地相比,大多数都是已经完成初步开化的熟地,而且在地利上,山川相连,也让买地第一次拥有了大陆上的战略纵深,在陆上也有了诸多南洋邻国接壤,可以说,这一次扩张对买地的意义要远比海外占据的一两块生土飞地要更大得多,买地也在这些新占之地上花费了最多的力气。
说实话,奴儿干都司也好,虾夷岛、苦叶岛也罢,那都是捎带手的事,随便分拨一点资源而已,真要是花大力气去弄,那些地方变化的速度还要更快。只是现在衙门的心思不在那一块上,这才维持着一个较为缓慢的开拓节奏——如周老七那样,从叙州迁徙到虾夷地的,都是凤毛麟角了,实际上,大量的管理人才,还是从东往西,从买地、鸡笼岛甚至是南洋,回流到华夏内陆,来完成六姐拟订的目标,争取在五年内完成初步的消化:扫盲率、移风易俗、工农业升级、城建、交通改造,方方面面都是有指标的,虽然第一年没设考核线,但各单位也都派了调查员,结合情报局、统计局给出的数据,帮助中枢来认识这一次消化区域的难度和规模,毕竟,谁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买地的中枢衙门,虽然也有消化新占之地的经验,但从前也没有一次性主持过如此大规模的开化扫盲行动啊!
慢是慢不得的,就算自己想慢,形势逼人,这脚步也没法停,自己这里稍微沉淀一下,那边叙州这样的地方就开始有新型食利阶层冒头,再慢下去,先机就失得太多了,可想快呢,问题却又的确是多的,除开已经有经验的那些,更多的新问题也随着规模的扩大不断的浮现,在第一个耕种季之后,从新占之地收取到的官吏反馈,新问题主要集中在这么几个方面:1 买地的‘奢物’,也就是建材、玻璃、马口铁器、医药这些工业产品,非常难以获得,绝不如在福建道、广府道甚至是南洋占城港、吕宋岛那样供给充足,目前来说能明显把价格打下来的,就是粮食和白糖而已,甚至连油都不好拿,这就让很多买地官吏惯使的手段变得非常的匮乏,很难去拿捏消解本地的顽固势力;
2 买地的人少,本地的人又特别的多,人口稠密的乡村,也让官吏,尤其是村官,很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很多地方目前只敢去推那些没阻力的东西,比如高产稻、牛痘、扫盲,至于说买地那些规矩,在没有大量军士随时响应赶到的前提下,村官不敢硬推,认为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只会激发百姓的对抗心理;
3 这些新占之地,距离中枢太遥远,百姓对六姐的敬畏,多依赖于高产稻、牛痘等等,是把六姐当做皇帝和神明来敬畏的,不是说不尊敬,却还是老一套的敬而远之,他们没有从心底建设起对六姐的正确认识,对于六姐的‘神威’,没有眼见,都看得相当的淡薄。那么,对于买地的一些规矩也就更加的不以为然了,总的说来,还是那套好处我全要,别的我只听听的思维方式,甚至很多村长都感到,如叙州一般,新的食利阶层正在涌现,而在叙州案后,于他们看来这是特别让人警惕的事情。
这三个问题,彼此是有重复,有联系的,经总结之后,在《吏目参考》上登报,发往全买衙门,同时,各地的州县也都派出了代表,去各道首府开会讨论,很多吏目都是在会议上第一次见到六姐,也都非常激动,谈了很多发自肺腑的感受,同时,还把会上大家归纳总结的结论带回来,在自己的州县和同侪讨论,曹小力便是从县里的会议上听到这番转述的,当然,会议纪要也下发到了县里,但这自然不如听人说得明白:
“这所有种种的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那就是咱们这些山村,距水路,距六姐都太远了!我们的山区,是内陆山区,和沿海山区还是不同!”
这么说的话,似乎是有道理的,因为广府道、之江道、福建道都多山,但似乎在开化上,吏目们面临的局势并没有这么棘手——山区也出了客户人家的事情,但是,那规模是完全不同的,就这么说好了,客户人家最后被拆分迁徙,形成了如今最壮观的迁徙人口,也是那一次大迁徙,让吏目们甚至是六姐看到了买地运力的上限——最多也就是这么多了,百十万人,这是差不多把广北闽西的州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