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王公子的记忆之后, 江停云不禁叹息:当真是造化弄人!
见王公子哭得声嘶力竭,恨不得随着时虞去了,江停云忖度着时虞的心思, 劝道:“她直到死都想着你要好好的, 你还是想开一些,莫要辜负了她的心意。”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公子猛然抬头,忽然问道:“她既然不喜欢我, 又为什么要设计来到我身边?”
王公子不是个傻子,相反他很聪明, 又有王化成精心教导, 是何等的精于世故?
更何况, 时虞对他也无意隐瞒, 他自然知道,时虞来到他的身边, 绝对不是个巧合, 而是精心设计。
曾经他以为, 一个姑娘如此费尽心机地接近一个男人, 乐他所乐,忧他所忧,苦他所苦, 必然是对这个男人有着非一般情意的。
可事实却证明,他想得太多了, 他太高看自己。
这段感情里, 纯粹是他自作多情。
可是,为什么呢?
既然对他无意, 那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来到他的身边, 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江停云哑然片刻, 哪怕心中悲痛难忍,也不禁有些无语。
他没有回答王公子的话,而是反问道:“如果阿虞不是个姑娘,而是个大小伙子。你还会认为,她为你做这些,是因为喜欢你吗?”
“自然不会。”一句话脱口而出,王公子便呆住了。
“是呀,如果他是个男孩子,你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江停云又问道:“为什么同一件事情,从两个男人换成了一男一女,便非要牵扯出缱绻暧昧的想法?”
王公子呐呐半晌,“可是,可是……”
也终究没有可是出个一二三来。
江停云却半点没有怜悯他的意思,冷笑了一声继续捅刀。
“你大概不知道,我身边也有个姑娘,急我所急,忧我所忧,一切的想法都以我为先。
但我却很清楚,她对我从无那种狭隘的男女之情。在她心目中,我是她的兄长,是她的父亲,是她的老师。
我也将她视为一个需要怜惜,需要引导,必要的时候也得打击一下的妹妹。”
是谁规定一男一女之间,便只能有爱情,不能有友情,不能有亲情?
说到底,还是王公子心底先生出了这种心思,才会觉得青山见我应如是。
王公子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头的死志却更浓。
——若非是我自作多情,哪里会引出着许多事端?
但江停云却也明白,这件事不能全怪王公子。
毕竟,王公子根本不知道他与时虞真正的关系,产生这样的误会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他叹了一声,问道:“你可知道,阿虞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王公子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江停云道:“你猜得也不算全错,她的确是为你而来。
她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让你此生不要陷入求而不得的境地,更不要因此抑郁而终。”
王公子瞬间便想到了那画中仙。
可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
他先前虽对那画中仙钟情,却也没有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若真是如此,当初他也不会应允父亲为他定下史家的亲事。
江停云看出他心中所想,索性一语道破,“史家大娘子的容貌,与那画中仙如出一辙。
且史家大娘子心有所属,她又是个天生的情种,若不能与心爱之人厮守,怕是一天也活不下去。”
被他捅破了这点关窍,以王公子的心智,瞬间便了然。
是了,他虽然不是非画中仙不可,但若是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怕真的会因求而不得抑郁而终。
只是阿虞又是何人?为什么要来替他化解这命数呢?
江停云道:“阿虞的身份特殊,因着某些缘由,谁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告诉你,你在她心目中,永远都是她最敬最爱的兄长。
他最期盼的事,便是你一生平安喜乐,儿孙满堂。”
王公子怔怔半晌,久久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吸了一口气,膝行至时虞的尸体旁,一边用衣袖替她抹去脸颊上沾染的些许灰尘,一边平静地做出了承诺。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但此生我遂你心意,便是来世,我也要如你所愿,做你最好的兄长。
见他的死志似乎是尽去了,江停云松了口气。
无论遭遇了何种苦难,人只要活着,便会有希望。
希望时光的魔力足够强大,能逐渐消磨掉王公子心中的苦痛,让他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江停云上前,将时虞的尸体抱起,问王公子,“需要我帮你消除关于她的记忆吗?”
“不必了。”王公子摇了摇头,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我要记着她,记着对她的承诺。
江公子放心,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好的。还有史家大娘子,我不会再去打扰她。”
听见这话,江停云算是彻底放心了。
——至少,他还愿意认真生活,就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那么,王公子,小生这便告辞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公子有心问问他会将时虞葬在何处,却根本没来得及。
实际上,江停云刚刚带着时虞的尸体离开王家,那尸身便骤然化作荧光,消散得无影无踪。
出了这样的变故,饶是江停云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呆了一下。
然后,他迅速赶到城隍庙,询问城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怪,自从时虞的尸体消散之后,他就觉得,有关时虞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束缚,彻底消失了。
于是,见了城隍之后,他就将时虞的来历如实相告,询问时虞尸体消散的原因。
城隍沉吟了片刻,才告诉他,“强行逆转时空,自然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