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一声宦官特有的高亢嗓音:“将军,侯府到了。”
林策略微不耐啧了一声,沉着脸大步跨出车门。
此处为定国侯府,占地广阔楼台林立,远超南昭定下的,一等勋爵府邸不得超过五十亩地的规制。
其雕栏玉彻的奢华程度,甚至比肩皇宫。
然而这已是十多年前的旧事。
如今的定国侯府,年久失修,朱红大门斑驳残破,烫金牌匾已脱落一半,剩下一半悬在门上,有气无力地垂着,不知何时就会掉下来,摔碎一地残渣。
孙有德从袖袋中拿出一卷锦纸,此为董太后的懿旨。
“将军,我们……”他环顾一眼黯淡朱门,询问林大将军,该如何叫门。
如今的侯府里,必然没有门房。
林策无声冷哼,走到门边,一脚猛力踢上。
早已腐朽的门栓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应声而断。大门上的转轴锈迹斑斑,开阖时声响刺耳尖锐。
如此暴躁粗鲁的开门方法,孙有德和逐月面面相觑,不知何言以对。
林策神色不耐,气势汹汹跨门而入。
侯府内院和墙外所见一样,冷寂荒凉。
地上长草过膝,杂乱的掩盖了道路。四周屋舍黯淡灰败,蛛网密布。
一阵阴风吹过,穿透残破窗纸,隐约发出一丝呜咽,似如鬼怪哀鸣。
逐月忽然汗毛倒竖。纵使她武艺高强,身处如此荒凉残破,宛如鬼宅的空旷府邸,难免心生一丝害怕。
“将军,这破宅子里真住着人?不会……有鬼吧……”
林策冷笑:“是人是鬼,待会便知。”
话音一落,大步流星朝后院走去。
到了主院外,依稀可见人迹。
院里站着一个人影。
人影身量极高,体型略显单薄,一身麻布粗衣色彩黯淡,和残破的鬼宅一唱一和般交相呼应,像是长久住在这座破宅里的人。
然而与这般荒凉冷寂的景致格格不入的,是他惊为天人相貌。
虽青衫落魄,似如精工雕刻的完美五官却美到有些艳丽,无端让人想起传奇画本里居于荒宅,敲骨吸髓的诡艳妖魔。
孙有德惊愣半晌,片刻后回过神,迅速摊开手中卷轴,一字一顿念道:“宣武十一年癸酉,奉太后诏,安平长公主和定国侯之子……”
他刚念了个开头,林策已极为不耐,长腿一跨走到半跪接旨的人身前,用剑柄挑起对方下颌:“你就是周则意?”
周则意抬眼和他对视。
明明是冷漠的眼神,却因过分昳丽的长相,显出几分男生女相的妖冶。
“安平长公主之子,”林策讥诮,“光看这张脸,我还以为长公主重回世间。”
“一个男子,生成这幅模样,来日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面对他的故意嘲讽,周则意一言不发,依旧淡漠看向他。
画笔难描的桃花眼无论任何表情,天生淬染一丝风情,遇上心软一点的,恐怕语气霎时就软下三分,不忍再朝他恶言相向。
林策却不为所动,只是对方不言不语似如哑巴,令他觉得无趣。
巨石沉入深潭不起任何波澜,林策心中怒火烧得更旺,瞥了孙有德一眼:“懿旨扔给他,让他自己看。”
孙有德不敢扔太后懿旨,也不敢不听将军命令,折中之下将锦纸双手递到周则意面前。
林策冷冷哼了一声,等周则意接过懿旨,朝孙有德说了一声“走”,径直扭头离去。
孙有德匆忙跟上,走出一段路后,小声劝道:“如今他已受封淮王,官居一品,将军此举瞬间得罪他和太后,往后……”
“他们祖孙俩有求于我,”林策冷笑,“别说几句讥嘲,就算我要他下跪磕头,他也只能乖乖听话。”
林大将军心情差到极点,孙有德垂眸,再不多言。
一直跟在将军身后,一脸茫然的逐月此时拉过孙有得的袖子:“什么仇什么怨?”
宣武帝正值壮年却毫无征兆突然驾崩,自家将军哀思甚重。
没几天接到诏他回京的懿旨,入宫面见太后之后,将军就一直这幅心情不悦的模样。
方才见到那个叫周则意的,更是怒火冲天,逐月从未见他如此愤怨过。
这处处透着怪异的定国侯府,究竟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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