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挺胸,对于周围的低声议论,恍若未觉。
没过一会,悠远钟声响起,到了开朝时间。
孙有德走入殿中,喊了一声“上朝”,喧哗的江山殿猝然安静。
公卿们低埋着头,恭候天子大驾,却都偷瞄孙有德,想从这个和林策关系极好的大权宦身上找到答案。
可惜孙有德入殿后,只朝林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严肃的表情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站在江山殿里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林策,公卿们更加摸不着头脑。
乾光帝比往常入殿要晚一些。
百官静候多时,那道身量极高的峻瘦身影才进入殿中。
他入殿的同时,似乎吹来一股阴风,众人不禁一颤。
周则意的嘴角没了往日那点轻飘又森寒的淡笑。他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却一直放在林策身上。
林策下颌微扬,同他对视,眸光如以前一样澄澈平静又冷淡。
片刻过后,林策拱手行礼:“末将奉诏入京,参见陛下。”
满朝公卿都埋着头,没见到乾光帝身形明显一僵。
周则意做梦都盼着林策回京,可三夜频梦的人终于回到京城,他却突然哑了声似的,没办法开口,即刻宣林策入宫觐见。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朝会,昨夜他几乎一夜未眠。
他在永泰宫踌躇多时,才怀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来到江山殿。
在见到那抹熟悉身影的那一刻,满世界的腐臭腥气刹那之间被春风吹散,眼前灰败的景色又重新染上鲜艳色彩。
可他尚未来得及高兴,已被那句冷淡的话语刺伤心肺,浓烈的寒意瞬间凉遍全身。
他们曾经耳鬓厮磨,缱绻缠绵。
他们曾经共赴巫山,享受过万丈红尘中最极情尽致的欢愉。
他对他里里外外的每一寸,都无比熟悉。
而此刻,他站在象征九五之尊的高台上,林策在台下,朝他低头行礼。
他们成了最普通,最疏离的君臣。
周则意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意,冰冷得似如深渊黄泉中爬出来的艳鬼。
他坐上龙椅,如往常一样斜靠扶手,单手撑着下颌,漠不经心听公卿们的启奏。
并在散朝之前,轻描淡写地下旨:镇北侯回京,今晚在宫中,为他举办一场接风宴。
而后天子离开江山殿。
整场朝会,闲散平静,毫无波澜。
公卿们一脸茫然地退朝,仍无法确定,站在朝堂上的那个,究竟是不是林策?
镇北侯回京,朔北的隐患消除,怎么说也是一件大事。
若是假的,回京的只是他的“夫人”,那么问题更大。
可为什么,朝堂上如此风平浪静,安泰到令人心头发慌。
***
晚宴时,近日难得一见的谢信到场。
三公九卿围上他,同他客套寒暄,朝他奉承,也拐弯抹角询问,徐如究竟是不是林策。
“镇北军那批兵士半夜入城,回了侯府就把大门关上,不见外客。或许镇北侯确实回来了?否则陛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
“镇北侯虽然回了京,但他待在府里不想上朝,所以让徐校尉替他入宫面见陛下?”
“徐校尉是镇北侯亲口承认的正室,虽然于礼不合,但镇北侯行事向来跋扈放肆,如此举动不是做不出来。”
谢信一边饮茶,一边听公卿谈话,只笑答一句“他回来就行。”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并未解答公卿的疑惑,反而让他们更为迷糊。
这个徐如究竟是不是林策?!
但谢相笑眼里目光幽锐,三公九卿都不敢多问。
“镇北侯回了京,陛下和谢相打算怎么办?”
“一直留着他的爵位,不再追责,还是……先稳住镇北军,等过段日子,镇北军兵权平稳交接,再慢慢削弱他的权势?”
谢信眼梢微弯:“是啊,怎么办呢?”
虽然谢相看似在和公卿们商议朝政,但众人无端有种奇怪感觉,他们和谢相想的,似乎不是同一回事。
直到宴会马上就要开场,镇北侯府的人才姗姗来迟。
来的还是徐如。
这个姿色绝世的美人坐在大厅里,无处不赏心悦目,比那个带着恐怖面具的林策不知好上多少。
但天子,谢相,和他,三人相邻而坐,都一言不发,场面十分诡异。
以至于所有参宴者心惊胆颤,无人敢高声言语。
完全不似宴会,倒像一场无声的激烈交锋,或严刑审问。
林策只喝了几杯酒,就推说自己不胜酒力,告退离席。
走到宫门,忽然被一队羽林卫拦下。
领头的是曾经的熟人,周则意的亲卫统领王参将。
这个颇得林策看重的羽林卫年轻将领,对林策一如既往地毕恭毕敬。
他深深鞠了一躬,带着满脸歉意:“陛下有令,请镇北侯去永泰宫一趟。”
“陛下也离席了?”林策声音冰冷,“我是外臣,不宜进入后宫。”
王参将低埋着头:“陛下的后宫里没有别人。”
“镇北侯……也不是外臣。”
“若我不去呢?”
王参将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一言不发,仍挡着出宫的道路。
二人就这么静默对歭。
片刻之后,王参将再次告罪:“皇命难违。还望镇北侯,勿怪。”
林策垂眸打量他一眼,转身:“走吧。”
王参将喜出望外。
天子的旨意他不敢违抗。可若镇北侯抗旨不尊,他也是万万不敢朝对方动手的。
他迅速又恭敬地给林策领路,走了几步,忽然小声道:“陛下这一年,过的很不好。”
周则意还是淮王时,王参将见过多次他满心愉悦跟在林大将军身边的情景。
周则意毫不掩饰,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帝王的深情和相思情殇。
“陛下心情不悦,待会镇北侯见到陛下,能不能……”
“能不能稍微忍一忍,好好同陛下谈一谈?”
林策脚步一顿,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