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一年。
这日朝会,有一官员正奉承天子,提议花朝节举行一场庆贺的他即位一年的游行庆典,忽然典客属来报,北燕送来一封国书。
北燕皇帝驾崩,九皇子慕容玦将早已被他控制的太子赶下台,自己登上帝位。
慕容玦一登帝,即刻给南昭发来国书,要求联姻。
大司徒诧异询问:“北燕新帝要娶我南昭人为后?”
南昭皇室如今地位最尊贵的女子,是先太后养大的姚林郡主。
姚林郡主本是先太后养来给宣武帝当妃,宣武帝不纳,先太后便把她当做赏赐功臣的礼物,先后指婚给林策和钟家一旁支。
后来她被反贼凤竹派人掳走,救回之后,婚事便没了下文。
如今姚林郡主仍旧住在京郊的皇家别院。若无意外,周则意在需要的时候,会再次把他指给某个世家公卿。
而今北燕皇帝要娶南昭贵族,三公九卿第一个便想到她。
只是她一个郡主,去北燕当皇后,身份还是差了一档。
大司徒提议:“陛下可认姚林郡主为义妹,封她一个公主的称号。”
“大,大司徒,”典客属官员刚才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司徒打断。
他只能等对方说完话,才插上嘴:“北燕皇帝有指定的人选……”
并非要娶什么郡主公主。
大司徒惊奇:“他要娶谁?”
“他要,他要……”典客属官员脸色泛白,支吾半天,似乎国书上写着什么不能说的名字。
“慕容皇帝说,他想和镇北侯结为秦晋之好,两国共享百年太平。”
嘭的一声巨大脆响,震惊江山殿。
高坐龙椅的南昭天子怒拍扶手,蓦地从椅子上站起。
那抹幽寒笑容从他嘴边消失,冷锐锋光闪耀在阴鸷的桃花眼中,比往常更令人毛骨悚然。
满朝公卿即刻跪拜,山呼“陛下息怒”。
镇北侯拥兵自重,和朝廷关系微妙。他若和北燕皇帝联姻,那朔北三州算谁的领地?
朔方是南昭重要关防,一旦落入北燕之手,北燕铁骑就可剑指盛京。
此事谁都知道,绝无可能。
但镇北侯和朝廷关系微妙,和慕容玦的关系同样一言难尽。
他二人是旧识,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共赴过巫山云雨,存有私情。
南昭当然不可能同意北燕的联姻请求。只不过如何委婉回绝,继续维持两国脆弱的和平,也是一桩难事。
此事很快惊动了非大事不上朝的谢相。
久未出府的谢相半个时辰后就来到了皇宫大殿。
周则意已经屏退了所有朝臣,只和谢信商议。
谢信那双藏刀的笑眼目光阴寒,三公九卿们也说不清楚,他和天子,究竟谁更令人恐惧。
谢信拿着北燕国书,并未看上一眼,只问:“慕容玦也给他送了信函?”
周则意:“或许吧。”
不是或许,而是一定。
慕容玦都写了国书送至南昭朝廷,怎么可能不事先告知林策。
这一年,南昭和北燕的边城居民开始通商,慕容玦还曾南巡过青幽边境。
谁知道林策有没有去青州和他私下见面,说不定,二人还共度春宵,几朝欢愉。
想到此处,周则意面色更加阴沉。
“我们都知,青州边境集结的北燕军,只是幌子。”谢信道,“慕容玦从未打算攻打青州,他这么做,是在帮他。”
是为了不让南昭出兵,讨伐镇北军这个拥兵自重的“肘腋之患”。
“钟凌朝这一年,在镇南军大营练兵备战,等到今年秋收之后,无论国内什么情况,他都会率兵北上,攻打朔北。”
“届时,我会和他一同出征。”
“就算会因此让他转投北燕,”谢信眸光坚毅锐利,“照打不误。”
他们会攻入朔方,即便强行把人绑了,也要将林策带回京城。
周则意单手撑着下颌:“他不会归顺北燕。”
“朔北是当年他和周宁一同打下来的地方。”
镇北军死了那么多将士,费了那么大代价,才收复国土攻下青州,林策怎么可能把朔北任何一块角落让给北燕。
“但朔北不好打。”谢信眸色深沉。
南昭战鬼不是叫着玩的。
“慕容玦一定会帮他。”
“凌朝要对付的,不仅是他,还有北燕的帮手。所以如果真的开战,这场仗会打很久,你身为天子,要有个准备。”
周则意冷冷看了谢信一眼。
他根本不在乎,周宁留下的江山会变成怎么样。
他和谢信钟誉一样,只要能见到林策,能把他禁锢在身边,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不过,除了强攻朔方,说不定还有别的方法。至少在战前,我们还能做点别的。”
“陛下,”谢信直视周则意,“臣想问一问,当年先太后,用的什么方法,将他诏入京中?”
周则意一怔,沙着嗓子道:“军粮……军粮和军饷。”
当初他的外祖母,威胁林策,要削减,甚至扣押送去给镇北军的粮饷。
林策因此才不得不如入京,助他争夺帝位。
虽然其中也有他和周宁相似之故,但林策回京,也有一分受制于人的缘故。
“那么,”谢信眉眼微微一弯,“我们也可以效仿先太后。”
“既然我们都清楚,北燕不会攻过来……我们可以切断通往朔北的粮道。”
“不知道这么做,林大将军愿不愿意自己回京。”
***
关中早已繁花胜锦,朔方的春风还残余一丝凉意。
林策坐在窗边,安静看着手中书卷。
宁越之轻声推门进来,被金色阳光下,莹润柔亮的清绝脸庞迷醉了眼。
“这是西州运来的莓果,”宁越之端着一个玉盘,在林策身边单腿弯曲着半蹲下。
他用小银签叉起一个,送到林策嘴边,“季宇,张嘴。”
林策斜瞥他一眼:“盘子又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