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沉默片刻, 他倒是没想到寺岛千有这么大的脾气。
他看向窗外,太阳渐渐西落,暖金色的余晖如薄纱一般披在高空。他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堆积的那些阴暗的情绪突然烟消云散。他认命地走到阳台拉起移门和窗帘, 接着又返回床边, 再次不死心地推了推对方。
寺岛千睡得很沉,呼吸声绵长轻柔, 但因为是短憩,也可能顾忌到有旁人在的缘故, 她只是随便地压在床边的被褥上,睡相并不好, 头也没枕在枕头上。爱学习蜷在一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定定看了沢田纲吉一会儿后, 它猛地伸直四肢在寺岛千的臂弯里打了个滚, 然后又慢慢闭上眼。
……能不能稍微有一点警惕和自觉。
和睡着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除非把对方叫醒。不过几分钟前他刚刚尝试这么做过, 结果并不理想。
在直接用剩下的被子将人和猫一起卷成寿司卷, 或者费力地把她塞进去被子之间,沢田纲吉斟酌了一下, 前者会让猫兴奋地在桶装的空间里乱窜影响她的睡眠。他刻意忽略了后者可能出现的肢体接触(并且也可能将对方吵醒), 一脸正气地把另一边的被褥推开。
腾起的气流让猫忍不住呲开嘴,它起身缓缓踱到那片区域趴下。
“起来……”他小声地对它说,爱学习无声地“喵”了一下,随后被他拎到地上。
它在地上茫然地转了两圈。
在此之间,沢田纲吉已经小心地把寺岛千从床铺的边缘转移到了正中间。这件事似乎比在战场上用暴力镇压敌人更加困难, 他不敢呼吸, 浑身的肌肉都被调动起来, 背后也出了一层薄汗。他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紧张。
他的手臂还压在对方的脖子下方, 他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憋住,慢慢托住对方的脑袋抽出手。一连串的动静不可能完全不影响到寺岛千的睡眠,她突然蜷起身,随后伸手抓住那只刚刚自由的手臂,连同被子蓬松的一角一起团吧团吧塞进怀里。这让他重心不稳,下意识地往前靠了靠。
微弱的气息扑到耳侧,沢田纲吉顿时浑身僵硬,热气从背后蹿到头顶。他以为最坏不过是将对方吵醒,而不是现在这样,也许还会有更糟糕的情况,比如对方在这时候醒过来。
他姿势扭曲地蹲在地上,半个身体斜依着床边。
沢田纲吉突然无比庆幸,麻醉副作用的“优势”在这里体现出来。一部分人会在经历全麻后的代谢期内,获得十分良好的深度睡眠,简单来说,天塌下来也未必会醒。
他谨慎地挪了挪那只被对方用被子包裹住的手,寺岛千突然拧着眉一巴掌拍了下去,他的心脏骤然悬起。
爱学习轻快地跃了上来,它踩着柔软的床铺踱到沢田纲吉的身旁,在盯着那团被角看了会儿后,它低头用爪子扒了扒。
那原本应该是它的位置,不过现在被奇怪的人占据了。
大脑中快速闪过不同的片段,沢田纲吉来不及捕捉,但画面最终停在了那晚她抱着隆起的被子时的场景,然后又一闪而过,变成刚才她搂住猫的样子。
大意了……谁能想到会是这样。
他看着爱学习围着床四处搜寻了一会儿,最后在角落朝着他的方向趴下。他们四目相对,沢田纲吉居然从那只猫的眼中读出一丝无奈。
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轻飘飘地落在木质地板上,寺岛千睡得很沉,脸颊上有浅浅的红晕,这让她比刚醒那会儿看上去更健康了些。
沢田纲吉不知不觉又想起她坐在发烫的阳光下眯着眼笑,完全信任着的被他带着读听不懂又拗口的外语的模样。
伴着对方清浅的呼吸声,他的心脏平和地跳动着,他也渐渐陷入松软的困意中,不过可不能在这时候睡着。
包裹着手臂的被角不知何时松散开来,这使得他重获自由。
他鬼使神差地托住对方的手,用唇碰了碰指尖,然后是手腕。他瞥见对方袖口中裸露的白皙的皮肤,就如同她的秘密一般,只窥探到这一小片。
但仅仅只是如此,也让他不知所措。
到此为止。沢田纲吉心慌意乱地移开视线。
他停在了这里。
“这么早回来了?”Reborn的声音出现在首领办公室的门口。
早吗?沢田纲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何况他已经在办公室工作了近五个小时。
Reborn信步进入房间:“她那边怎么样?”
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沢田纲吉明白他指的是谁。
寺岛千的情况说不上什么好坏,身心都保持着健康的状态。但或许是因为自己承诺了会在一周后送她回去,并且有吃有喝有住,她现在整个人都在摆烂,生物钟一塌糊涂。
“……还好,可是,”沢田纲吉迷茫地眨了眨眼,他对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今天下午四点就睡了。”
这其中有之前麻醉带来的嗜睡后遗症,不过更多还是源于本人的放纵。对于蓝波和一平,他可以使用兄长的身份,但对方是寺岛千……他好像没什么立场,即使是朋友之间的关心也会显得过于亲密。可如果双方角色互换,他又觉得十分的稀松平常。
说到底还是心态在作祟。总希望更靠近一些,可又因为一些说不清的缘故而退缩,只敢在暗处用对方知道后绝对会抗拒的方式表达爱意。
Reborn的声音冷冷的,显得漠不关心,似乎询问只是单纯在行使身为家庭教师的义务:“有什么问题吗?”
沢田纲吉皱着眉解释:“作息太不规律了,她现在还在长身体……这样对健康不好。”
“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