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很确定自己在路过龙骨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
平心而论, 他的“母亲”在制造他的时候,并没有特意给他加上感知敏锐的特性。
但是获得风属性的神之眼后,他对风力与气息的敏感程度与往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就像他能从司露那个聒噪的女人身上感知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一样, 在路过眠龙谷时,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缠绕在了化为白骨的身躯上。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人造物”的气息。
却又不同于杜林那充斥着死亡与毁灭的感觉,而是一种更懵懂的、更像是初生婴孩的气息。
他没有犹豫,暂时告别了那个令人烦躁的女人, 循着那气息找了过去。
不出意料得, 他追到了那掩藏着龙心的山洞中。
散兵一直知道龙脊雪山中藏着一颗未死的龙心——从前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无能风神的力量并不足以将杜林彻底销毁, 他可以净化毁灭之龙的身躯,却拿这颗蕴藏着生命本源的诅咒之心没有办法。
但在五百年前走了一遭后,他现在有了些新的想法。
想清楚一些事后,他只觉得有点……可笑。
巴巴托斯……原来竟是如此“懦弱”的神灵啊。
不是如他“母亲”一般杀伐果断, 以雷霆万钧的无想一刀劈开所有树立在“永恒”道路上的阻碍。
巴巴托斯,竟然是有“怜悯”之心的——更可笑的是,那并不是对于同为神的同伴,也不是对于得他们庇护的人类,而是对于一个邪恶的造物、生而毁灭的怪物。
嗤笑过后,散兵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神灵如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乎的只有……
哈, 找到了。
——在杜林那颗血红的、鼓动着的心脏中, 果然有另一种“生命”的存在。
迹象微弱, 甚至连他在最初都无法确定。
巴巴托斯感知到了吗?或许吧。
或许是出于神灵的“懦弱”, 又或许是以为这才是杜林的本体, 又或者是净化毁灭之龙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量?
总之, 这颗掩藏在巨大蚌壳中的珍珠, 如今被他归入囊中了。
散兵伸手, 抚上了那颗心脏。
刺痛的、湿热的触感。
——这就是……“心”吗?
空洞血红的“心房”中,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了散兵的耳中。
“你是……又一位‘残次品’吗?”
散兵:……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敢这么说他了呢。
那个声音没有感知到散兵的情绪,只是顿了顿,随后自我否定了那句话。
“不,虽然你身上也没有‘活物’的气息……但你和我、和我们,似乎是不一样的。”
散兵:……
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能每说一句话都在他雷点蹦迪的?
它还在不停叭叭,“但你身体里的那个……却和我们有点相像……”
散兵忍无可忍地出口打断:“你可以闭嘴了。”
他冷笑一声:“残次品只有你,不要擅自用可笑的目光来揣测我。”
它似乎没觉得“残次品”是一句冒犯的话。
“是的,我是残次品,所以化为了腐殖层造物的养料。母亲说,这已经是我最好的归宿。”
散兵嗤笑:“那你呢?你也这么觉得?化为同类的养料,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了?——你本可以拥有‘生命’。”
它有些茫然,“母亲总是对的,她说……”
“我没有问你的母亲,我问的是你,”散兵打断他的话,“你也这么想吗?放弃拥有‘生命’,化为他人腹中的食物残渣?”
它沉默了一会儿:“可是,那不该存在。”
“它自己的想法”——那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它只是一个注定要被处理的残次品而已。
散兵没有兴趣给一个“残次品”做心灵导师,他今天是带着目的前来的。
他干脆直言问道:“你想活下去吗?——以防你再回答些什么‘母亲说’、‘不应该’、‘不知道’之类的鬼话,事先声明,这个问题我只会问这一次。”
他不是来做慈善的,他也没有什么好心去开导一个懵懂的“同类”。
能让一个句句戳他雷点的生物在面前蹦跶这么久,已经是看在它“有用”的份上了。
他继续道:“在你‘生命力’完全被杜林消化之前,它就已经死了,你是幸运的——但杜林的心脏留了下来,吞噬与同化会继续进行,不出百年,你就会彻底化为你所谓的‘养料’。”
他轻笑一声,特意压低了语调,带着一种诡异的,甚至有些诱导的语调,轻轻开口。
“我只问一遍——你想活下去吗?”
那个声音愣了愣,弱弱道:“但这已经是你问的第二遍了。”
散兵:……你还是去死吧。
告别小阿贝多后,司露重新踏上了下山的路——天地良心,这已经是她来来回回第三次踏上这条下山的路了,每次都被奇奇怪怪的事打断。
希望这次她可以顺利下山。
直到她看到前方道路尽头的青蓝色身影,她就知道这个希望大概又破灭了。
散兵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回头。
“你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你又去干什么蠢事了?”
……
某种意义上,两人真的很了解对方了。
散兵冷笑一声,先发制人:“离我们告别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而你非但没有在下山路上走更远,却反而倒了回去——你最好告诉我,你没有干‘在雪山上看到迷路的旅人于是大发善心护送了他一路’这种蠢事。”
司露不甘示弱,反问道:“你走来的方向不是正常上山的路。你去了眠龙谷,但是我们明明是从眠龙谷离开的,所以你是去做了一件不能让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