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先皇薨逝时,竟是留了三份遗诏,皆是亲笔书、盖了玉玺的,上面皆是写五皇子继位。
三皇子虽是荣登大宝,却是无承位遗诏,便是抓了那三位大人,府中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到一份诏书。
如此,三皇子虽是住进了皇帝的寝宫,却并未登基,身上也只是一身太子的蟒袍。
“祝窈呢?”李乾景气得额上青筋绷起,“让她去劝,若是劝不动她爹,两人黄泉路上作伴吧!”
小太监浑身一抖,颤颤巍巍:“……是,殿下。”
祝侧妃可是在殿外替祝大人跪求了两日,最后生生晕了过去,太医去瞧时,才知祝侧妃已然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如今刚要养着些身子,却是……作孽啊!
只是这世道,人命比草贱,恻隐之心啊,没用!
小太监顶着秋风,匆匆去了祝窈院里,也顾不得时辰,拍开门让小宫女去唤祝窈。
已经整整七日了,若是再找不到诏书,怕是牢里的三位达人都得死。
自先皇薨逝,朝中大臣不是关进大狱,便是幽闭府里,还有情绪激昂触柱而死的,凋敝啊,如今上朝的臣子不过几人,都是陈柯陈将军的人。
大狱里,四角放置着烛台,血腥味混杂着不知名的味,令人作呕。
祝窈压住那难受滋味,随着小侍往里走,挨着石墙的一面,杂草铺上蜷缩着一人,身上处处血痕,头发与杂草交织,狼狈不堪。
“父亲!父亲!”祝窈急急唤了两声,侧头皱眉道:“打开啊!”
小侍立在一旁,却是没去开牢门,只是道:“如今殿下废了正妻,但是身边的几位娘娘都是家世深厚的,娘娘想要在后宫独宠,这从龙之功便是旁人比不得的,好生劝劝祝大人,顺了殿下的意,大家谁都好不是?小的在门口等您,您慢慢说。”
“阿窈……”祝家主唤了声,声音很轻。
“父亲,父亲……”祝窈带着哭腔,慢慢跪了下来。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能在祝家过得舒服,与旁人家的嫡女一般娇生惯养,全都是依仗着父亲,但她从来没想过,那般如山的人,此时那样蜷缩在草垫上,血痕模糊得睁眼都难。
祝家主一挪一挪的蹭了过来,抬手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刚抬几寸,却是又无力的跌落,声音很轻,止不住的喘气,“别哭……你好好活着……若是……若是能给你二哥传信了……告诉他,他做的很好,不必苛责自己……照顾好澄哥儿和二郎媳妇儿,你祖母年纪大了……”
“父亲,别说这话,您一定会没事的,我去求殿下,我一定会带您出去的……呜呜呜……”祝窈听着他遗言似的话,一颗心被紧紧攥着,抓得生疼。
她求过啊,她求过李乾景啊!
但那是将她放在心尖儿的人,此时她连一面都见不到……
祝窈左手摸了摸小腹,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没说出口。
已经都这样了,她何必再给添堵呢?
她不痴傻,知晓李乾景想要做甚,但祝家世代从文,清流人家,如何做得那祸乱超纲的乱臣贼子?
她父亲不会答应,哪怕是她的命捏在李乾景手里,他也不会答应。
她喜欢李乾景,是当真喜欢,哪怕说亲之时,父亲二哥都说他动机不纯,恐对她利用,她也愿意为了那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赌上自己,但也仅此而已。
她是她,祝家是祝家,百年的清流声名不能毁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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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溪醒来时,祝煊早就不在了,身边的被褥凉凉的。
“郎君何时走的?”她呆呆的问。
她竟是半分没发觉!
绿娆端着热水进来,“三更天时,阿年来了一趟,火急火燎的,不知出了何事。”
沈兰溪‘哦’了一声,穿衣下床梳洗,忽的道:“一会儿拿十两银子给郎君,给他吃饭用。”
府衙没有做饭的厨子,他们若是忙起来,那定是没工夫回家吃的,只能在外面胡乱吃一口,祝煊身上又没有银钱,怕不是又要跟着肖大人去吃那难吃的面了……
沈兰溪对吃食挑剔,也见不得祝煊吃那个苦。
绿娆抿嘴偷笑,她家娘子对郎君果真上心!
只是不等绿娆去送银子,一叠账单先一步送到了沈兰溪手里。
张二铺子的大肉包子二十个。
王三粥铺十碗粥。
陈七铺子七道菜。
……
“娘子,还……送银子吗?”绿娆小心翼翼的问。
沈兰溪面无表情。
“送个屁。”
祝煊那个混蛋哪里饿得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