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都是楚懿批过的,红色的字迹工整清晰,即便是通篇废话的折子,也认真写了“阅”字。
照这个批法,不累病才怪。
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是该心疼他的身体,还是该责备他不识大体,明明知道是这些臣子们故意刁难,还要给他们好脸。
这般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的性子,究竟要怎么与这些各怀鬼胎的臣子们博弈?
他先前教了他那么多,是一点都没学会吗?
他看得有些烦躁,伸手一拂,将案上堆积的奏折拂落在地,腾出一片空间来。
这时,小太监阿福的声音在屏风后轻轻响起:“殿下,纪太医到了。”
“宣。”
一个上午过去,陛下派人将即将离京的摄政王请回一事也早已在宫中传开,因此纪太医毫不意外自己会被召见,裴晏也懒得浪费口舌,开门见山:“陛下身体如何了?”
纪太医沉默。
见他这般,裴晏更加不耐烦起来,眉眼冷厉,怒斥道:“说!”
“陛下他……”纪太医一狠心,一咬牙,“前几日染了风寒,又劳累过度,致使病情加重,一时……心力衰微,脉细若绝,恐难以回天,臣虽暂时稳住了病情,只怕还是……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
之前裴晏还以为是自己诊错了,现在从纪太医嘴里听到这个词,有如晴天霹雳,眉宇间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沉痛低哑:“陛下自己知道吗?”
“陛下叫臣替他保密。”
裴晏合了合眼:“……此事切莫声张。”
“臣明白。”
纪太医感觉到满室阴云笼罩,不禁在心里感叹自己也时日无多了,索性破罐破摔,又道:“殿下也是知道的,太后体弱,怀着陛下时一千一万个小心谨慎,还是动了胎气,陛下未足月就降生了,因此先天不足,随了娘亲,自幼便体弱多病,用最好的药材、补品护养了这么多年,才勉强与常人无异。”
他说着叹气:“臣先前便说过,陛下这身体是万万不可劳累的,如今……唉。”
裴晏:“话虽如此,本王却也不能在这位子上坐一辈子,这天下终究是楚家的天下,迟早要交还到他手里。”
“臣懂殿下的难处,”纪太医视线垂落,看了看他腰间系着的香囊,“殿下近来还好?”
“好与不好又当如何?”
“依臣之见,殿下不如就顺其自然吧,前些日子国师夜观天象……”
听到“国师”二字,裴晏陡然拧起眉头,厉声打断了他:“行了,不要跟我提他——你出去吧。”
“……是。”
他走到门口,摄政王阴恻恻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纪老太医一生最重名节,他老人家如果还在世的话,定不愿看到‘神医世家’的名声砸在自己儿子手里——你说是吗?”
纪太医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肌肉直跳,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终究只能发出一声干巴巴的:“臣……明白。”
出了清和殿,行至无人处,他才终于怒不可遏似的,一脚踹飞路边石子,骂道:“又威胁我,又威胁我!就是先父现在从棺材里跳出来我也救不活他!我要是有那本事,我怎么不直接改名叫华佗,我怎么不直接成仙呢!”
他对着宫墙撒了好一通火,又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袖子:“算了,看在他没几天好活的份上……不生气,不生气,陛下还需要我,不能提前被摄政王气死……”
纪太医自言自语着走远了,而某位被他断言“救不活”的皇帝陛下,正在龙榻上呼呼大睡,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也不知道是裴晏那香囊劲儿太大,还是这真丝的被褥太舒服了,楚懿一觉醒来,感觉自己骨头都睡得酥软,伸个懒腰,从头一直熨帖到脚。
芜湖,爽啊!
古代昏君摆烂生活,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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