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杀了近万人,才算是将这场风波平息。
世人皆说摄政王残暴不仁、嗜杀成性,刚一上任就干出这种事,却不曾想到,背后竟有这种隐情。
“你也活不了几天了,”薛霖不咸不淡地说,“早点准备给自己料理后事吧。”
“薛相还真是无情,”裴晏竟也不恼,甚至依然在笑,“我死以后,辅佐陛下的重任就落到你身上,以你这身板,又能坚持几年?”
“不劳你费心,我这是先天顽疾,三岁时我就这样,不也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了?我会辅佐陛下,直到他不再需要我为止。”
“希望你说到做到。”
“……不是,你们等一下,”燕如尘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你不是都已经中毒十一年了,十一年你都没死,怎么现在又突然要死了?”
“我没死,是因为纪老太医医术超绝,且精通毒理,他发现一种名为‘还生草’的药材能抵御七蚀散的毒性,保护我的经脉五脏不被毒素腐蚀。”裴晏解释说,“但还生草是南照国特有药材,极为稀有,此药的药力随着生长时间而增强,需要八年生以上的还生草才能为我入药,而现在寻遍整个南照国,已经找不到八年生以上的还生草了。”
燕如尘沉默下来。
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究竟是悲是喜,从此以后大楚将少一个让他讨厌的人,却也少了唯一一个能与他过招的对手。
他一直想要打赢摄政王,成为名副其实的武艺第一,却不是想以这种方式。
他将拳头攥得很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死挣扎:“十一年前,陛下身边缺人保护,但现在不缺了,陛下身边有我,还有你亲手培养的暗卫,你现在卸去武功换一条性命,可还来得及?”
裴晏:“中毒十一年,毒素对我造成的损伤已经不可逆转,我现在废去武功,就会彻底变成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比薛霖还要不如——燕将军,换作是你,你可愿意要这样的余生?”
薛霖皱了皱眉,似乎对他拿自己作比而不满。
燕如尘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他无法想象自己不能握住长|枪,不能骑上战马,不能上阵杀敌是什么样子,仅仅是去想,都感觉无比痛苦,痛苦到快要不能呼吸。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这一身武艺是立命之本,是荣耀的象征,让他自废武功,等于硬生生折去他的尊严。
“燕将军,多说无益,”裴晏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今日同你说这些,也并非要博取你的同情——本王需要你替本王做一件事。”
燕如尘回过神,开始警惕起来:“什么事?”
“如你所见,我就快死了,但我不能让陛下知道我是因中毒而死,那么我究竟怎么死就成了一个难题,先前我本想辞官还乡,死在陛下看不到的地方,没想到这个计划失败了。后来我又想发兵攻打西泠,死在战场上,但西泠国君的反应出乎意料,莫名其妙愿意与大楚交好,这个计划也失败了。所以我现在须得找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为我自己画上最后一笔。”
说到这里,燕如尘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他头皮一炸:“所以今日早朝上,你和薛相已经串通好了?!”
“燕将军倒是还没我想得那么愚钝,”裴晏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褒奖还是揶揄的夸赞,“摄政王以色侍君,惑主犯上,害原本勤勉的帝王耽于享乐,不理朝政,继而架空皇权,欲取陛下而代之——如此种种,罄竹难书,罪应当斩。”
他说着笑了起来:“至于最后率兵拿下摄政王的人,当然只能是燕将军你了,毕竟凭你的武艺才能与我一战,这次你可以堂堂正正地赢过我——燕将军,你意下如何?”
燕如尘跳开一步,怒道:“我不干!”
裴晏神色冷了下来:“那你就去将这一切告诉陛下。”
“你……!”
燕如尘终于明白自己被算计了,他刚才就不应该追过来,在他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迫上了他们的贼船。
他气得有些发抖,眼睛也有点红:“你这种死法,陛下就能接受了吗?!”
裴晏冷淡地偏过头:“或许吧。”
如果是曾经的楚懿想必不能接受,但如果是他,应当可以。
如果是他……是否也可以接受他是中毒而死呢?
算了。
没有必要让他知道,那人就像是一只不受拘束的鸟,应当悠哉快乐地活着,没有必要用这些事缠住他,让他徒增烦恼。
裴晏站起身来,走向窗边,推开了窗扇。
阳光照耀进来,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到一丝暖意。
大厦将倾……
就算大厦真的要倾倒,也请倾覆于他身上吧。
燕如尘红着眼睛,还想跟他争论什么,却忽然动了动耳朵,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陛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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