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伺候吃饭确实很爽, 但如果这个人是摄政王,那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楚懿今天起了个大早, 午觉也没睡成, 吃过晚饭就开始犯困,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早早洗了脸, 准备上床睡觉。
他想着裴晏已经在他这里赖了一整天, 晚上怎么也该回去了,谁成想他一躺下,对方也要跟他一起躺下。
他莫名其妙道:“皇叔打算在朕这里留宿?”
裴晏一本正经:“陛下让臣侍奉,臣自然应当随叫随到,与陛下共同起居,并无不妥。”
楚懿心说那可太不妥了好吗:“若是这样, 那些政事由谁来处理?”
“陛下莫急,”裴晏说, “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臣子们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先让他们冷静冷静吧。”
楚懿心说我信你才有鬼,正因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才更需要及时处理接踵而至的连锁反应,哪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撒手不管?
摄政王难道打算和他一起摆了不成?
他都已经摆烂了, 要是摄政王再不干活, 这国家还有救吗?
……算了,他操心这些干什么。
这个国家怎样与他无关,究竟是亡在楚人手里, 还是亡在西泠国的铁骑之下, 他也不在乎了, 早亡国早享受,他还想早点回去呢。
想念他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小别墅了。
这皇宫虽然也不错,但毕竟没网,也没手机电脑可玩,人生无端少了许多乐趣,天天下棋啊赏花啊也腻了,纵然有许多美人,可这看美人图的就是一个新鲜,时间一久,乐趣便大不如前。
楚懿想起这次任务前买的游戏,才打了一半的样子,穿书这么长时间,已经快记不得玩到哪儿了,他便从头开始回忆游戏剧情,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
但梦里的内容却和游戏完全无关,他梦到了自己和裴晏同桌吃饭。
梦里的裴晏和今日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裴晏完全不同,他远远坐在桌子的那一边,声音有些冷淡:“陛下应该早日学会自己吃饭,不要总是让太监伺候,您已经六岁了,却还不会自己挑鱼刺,做不好盘中小事,又谈何处理家国大事。”
楚懿的视角落在这个六岁的孩子身上,思维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孩子,他只觉自己委屈得想哭,明明母后还在的时候,都是母后给他挑鱼刺的,现在不过是换成了太监,他不明白究竟有哪里不妥,为什么皇叔要骂他。
什么盘中小事,什么家国大事,他不想做皇帝,他只想父皇和母后回来,他只想回到从前。
他像是泄愤似的用筷子戳烂了碗里的鱼,那些讨厌的鱼刺从鱼肉当中支棱出来,像是对他进行无情的嘲笑。
“陛下不该随意浪费食物。”
楚懿更难受了,他很想哭,眼泪就真的从眼眶里跌了出来,泪水让视线变得一片模糊,他用力把碗里的饭和被他戳烂的鱼肉扒拉进嘴里,却不小心吞咽了一根鱼刺下去,嗓子里传来一阵刺痛,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摄政王察觉到他的异常:“陛下?”
楚懿说不出话,那根鱼刺卡得他痛苦极了,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更多的眼泪争先恐后,像是开闸泄洪。
最终,摄政王叫来太医,帮他取出了那根卡喉的鱼刺,他听到皇叔一声叹息,似是无奈,又似是不忍:“别哭了,臣以后不再让您自己挑鱼刺就是了。”
楚懿看向他,用稚嫩的嗓音哽咽着说:“我……朕讨厌吃鱼。”
……
楚懿睁开眼睛。
梦里的一切实在太过真实,他醒来后第一件事,竟是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吞咽时似乎有些细微的刺痛,以至于让他怀疑晚饭时是不是真的卡了一根鱼刺。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这些潮湿痕迹让他怔住——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在某一次任务当中,他穿成了泪失禁体质的娇弱小少爷。
至于他自己,他印象中自己就没哭过,即便是看了极度催泪的电影,也只会眼眶微湿聊表敬意,像现在这样哭得稀里哗啦,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抹了把脸,试图将泪痕抹掉,而正在这时,他听到裴晏的声音:“陛下今日醒这么早?”
居然已经是早上了。
楚懿低下头,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皇叔今日没去上早朝吗?”
“昨日出了大事,臣今日让他们休沐一天,不然早朝之上定是鸡飞狗跳,太难看了。”裴晏说着向他走近,看到他胡乱抹脸,听出他声音也有些奇怪,迅速察觉出他的异样,“陛下这是……哭了?”
楚懿:“……”
你也不必这么敏锐。
既然被发现了,再掩饰下去好像他矫情似的,他抬起头,用还泛着红的眼睛看他,咧嘴一笑:“是啊,都怪皇叔昨日非要喂朕吃饭,害得朕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吃鱼,皇叔硬要朕自己挑鱼刺,害朕被鱼刺卡了喉咙,朕可是委屈得紧,睡着都能哭出来。”
裴晏一怔。
十一年前的往事忽然被提及,不禁让他微微抿唇——他确实还记得这件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虽然那时候他答应陛下,以后再也不让他自己挑鱼刺了,可楚懿说什么也不肯再吃鱼,平常他吃饭时绝不让御膳房做鱼,若是到了逢年过节,一定要添“年年有余”这个好彩头,他也绝不去碰那鱼哪怕一筷子。
每每想起这事,他都会十分懊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小陛下过于严苛,可扪心自问,他又找不出更好的法子,内忧外患中的大楚,需要的是一位勇敢果决、君临天下的帝王,而非软弱可欺,卡到鱼刺都会大哭一场的幼小天子。
裴晏喉结微微滚动,他看着面